鄭恩之一點都不像他們說的那樣,不把人放在眼裡。
鄭恩之和嚴時第一次遇到他那樣,是個話多,可愛,有禮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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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嚴時轉到歲水一中。一方面是因為老嚴工作調動,另一方面是歲水一中的中長跑教練很出名。
嚴時是中長跑體育生,主項目是一千五和五千,高一時就拿到一級運動員證書,高二拿到運動健將。
練中長跑的人很少,嚴時轉到歲水一中,中長跑仍是他獨一份。
項目不同,訓練課也不同。嚴時除了力量訓練基本都是在跑。速度課和能力課強度大,嚴時剛開始跑到頭昏眼花、嘔吐。小秦女士總是怕,提過好多次不讓他走體育這條路,兩人還為這事兒吵過一次。
遇到鄭恩之那會兒,是年後剛開學,嚴時高三,上午放學吃好飯,做了基礎訓練和拉伸,他去操場嘗試進行左腳腳踝韌帶撕裂康復後的訓練。
放假前一個月受傷,再加上寒假攏共休息了兩個月。嚴時心太急,怕休息久了退步,便不顧教練阻攔私自去訓練。訓練效果並不理想。甚至可以說是糟糕。
下午第一節課上到一半,嚴時大字躺在跑道上,左腳傷處隱隱作痛。嚴時想到教練講如果恢復不好他以後可能走不了體育這條路。
他成績不算差,只是因為喜歡才選擇體育。
可是現在他很有可能不能繼續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嚴時心裡難受得很。
他撐著身體坐起來揉腳踝的時候,看到前面跑過來一個人。
個子不算高,但也不算矮,髮型很乖,額前劉海因為跑動被風撩起來。
彼時天氣還很冷,他裹著冬季校服跑過來,像隻笨笨熊。
他懷裡抱著什麽,因為背光,嚴時看不清。
人跑近了,氣喘籲籲地蹲在他面前。他身上有淡淡的藥酒味。
“同,同學,你好。”
“你好。”嚴時心情很差,但還是耐著性子回應他。
“那個,很不好意思,我把你當成寫生對象,畫了下來。我當時太想畫你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很抱歉。”他沒掌握好平衡,一屁股蹲坐在塑膠跑道上,“你會介意嗎?如果介意,我可以把畫...撕了。”
說著乾脆的話,但卻用著十分不乾脆且不舍的語氣,帶著一絲央求。
嚴時說:“我看看。”
鄭恩之眼睛一下亮了,急忙把懷裡的本子拿給嚴時。
是一張跑步時的嚴時的速寫。線條流暢利落,側臉一眼就能看出是嚴時本人。
鄭恩之捏著紙往後翻:“後面還有兩張速寫。因為我速寫不太好,剛好碰到你在訓練,就自作主張畫下來...你身體的肌肉線條很好看。”鄭恩之說著,視線又不自覺地在嚴時手臂的肌肉上遊移。
嚴時盯著畫上的自己發愣,他畫得很好,不,可以說是特別好。
見嚴時沒說話,鄭恩之還以為這畫最終的歸宿仍是要被撕掉,他便試圖說些什麽挽救一下:“那個,你跑步真的好厲害,我跑一圈都累得不行,你居然跑了八圈...真的真的好厲害啊!”鄭恩之講這些話也不是刻意逢迎,是發自內心,對嚴時的崇拜溢於言表。
他很瘦弱,體育很差,跑兩圈半像是要了他的命一樣,每次跑完只剩下一縷魂吊在那,要恢復好久。
因為沒有朋友,鄭恩之體育課自由活動時就坐在看台上畫畫,要麽觀察四周。他記得班裡男同學跑一千米大都是開始速度很快,後面就幾乎力竭,而這個人不同,他幾乎勻速。鄭恩之邊畫邊發出讚歎。
嚴時又盯著畫看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看向鄭恩之:“你畫得很好。”
鄭恩之有點驚喜地笑起來:“謝謝你。那個,我還畫了一張,送給你當謝禮,你不要嫌棄。”鄭恩之把一張巴掌大的卡紙遞給嚴時,上面是用水粉畫的,三個不同姿勢的嚴時。
嚴時左手拿著卡紙,右手在上面撫摸幾下,忽然抬頭看向鄭恩之,挑了挑眉,鄭恩之注意到他左邊眉尾的痣。
“我要是介意,讓你撕掉,就不打算謝我?這個也不送給我了?”嚴時說著晃晃手中的畫。
鄭恩之臉一下就紅了,急忙說:“不是的!你不願意,我也是想送給你的...你真的很厲害。”說著低下頭,不想讓嚴時看到自己紅透了的臉。
嚴時身體往前傾了一下,歪著頭看他:“真的?”
“真、真的!”鄭恩之猛地抬起頭來,鼻尖和嚴時的鼻尖蹭了一下。
他從書包拿出早就買好的可樂和水拿給嚴時:“這個也是買來給你的...謝謝你。”
嚴時毫不客氣地接過去,可樂放在一邊,擰開礦泉水灌了一大口。
而後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鄭恩之:“現在是上課時間,你不上課嗎?”
鄭恩之臉色變得不大好,支支吾吾:“那個,我,我可以不說嗎?”
嚴時拿過丟在跑道邊上的校服外套套到身上,笑起來:“嗯,可以。”
鄭恩之說:“你是不是受傷了?”
“你怎麽知道?”
“可以看出來的。”鄭恩之說著又從書包裡拿出一瓶藥酒,“我手腕疼會用,你要不要抹一抹?”
嚴時想說這玩意對他的傷來說其實沒用,但他沒說,只是說著好,接過來,把穿在腳踝處的護踝扯下去一些,露出受傷的位置,將藥酒直接倒上去一些,隨便塗抹開。鄭恩之按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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