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安好面子,沒人的時候大多都是連名帶姓地呵斥他,到了外面就要維持他好父親的角色。
林殊止又動作遲緩地拿過一旁侍應生送來的酒,想再一次朝著王總的腦門淋下去。
他並不能這麽做。
王總順勢抓住他頓住的手,那只看起來肥厚的手包住他的大半個手背,林殊止狠狠打了個激靈。
杯裡的酒液晃蕩幾下掛在杯壁上,在燈光下反著刺眼的光。
林殊止眼睛被刺得有點酸。
王總說:“緊張手滑嘛,年輕人都這樣,我年輕的時候也沒比他好多少。”
“你說是吧,小林?”他又將話頭拋給林殊止。
林殊止不說話。那種反胃感又重新蔓延上來。
林正安依舊在旁賠著笑臉,“您那是面臨做出重大決定的時候才會這樣,這小子平時就容易緊張……”
王總顯然被取悅了,哈哈笑道:“也是,我二十三歲那會兒開的公司,第一個單子就賺了五百萬……”
“那是……您是厲害人物……”
皮球來回好幾回合,林殊止隻關心什麽時候能將合同定下來。
他又被半推半勸地喝下兩杯,胃裡的橙汁已經全被酒水汙染,讓人忍不住想吐。
他想起第一次站在這裡時聞到的沉木香味,其實剛剛在三樓房間的時候,與陳穆坐得近了,他也聞到了一樣的味道。
林殊止抬起頭,很認真地將每個角落都觀察了一遍。
眼前似有虛影,所有人的聲音都不真切,像隔著一層屏障再傳入耳朵裡。
林殊止遲鈍地意識到,酒裡一定摻了東西。
他更費力地去找陳穆的身影。
四處都沒有陳穆的影子。陳穆不在這裡。
腦子裡只有陳穆方才那句“下次見”。
下次會是什麽時候呢?會是幾天后嗎?還是幾年後?
還是說,“下次”只是客套話中的一部分。
西裝內袋裡那張名片質地有些硬,輕輕硌著胸前的那一圈,再一次告訴他陳穆並不是幻覺。
這實在不能怪他。
陳穆常年出現在他的夢裡,從他們初見的那年起,至今已經十七年有余。
他和陳穆已經認識十七年了。明明他今年也不過才二十三歲。
可陳穆隻記得他們成為大學校友後的四年。
……也不能怪陳穆。
“殊止,看什麽呢,王總累了,”林正安突然將他驚醒,並從褲袋裡拿出一張房卡遞給他,“去休息吧。”
去休息吧。
林殊止遲鈍地將四個字在心裡念了一遍,卻抵抗著不想拚湊出具體的意思。
林正安強行將房卡塞進他掌心:“別愣著!”
房卡比那張燙金名片質地更硬,硌得掌心都發麻發痛。
身體也在逐漸熱起來,藥效恐怕短時間內就要到達頂峰。
他已經無暇再顧及林正安給他下藥的事,事實已經很清楚了,林正安要用他來換生意。
很荒謬。他腦子混混沌沌,又聯想到方卉那兒去。他害怕方卉也與這件事有關系。
那他可真就無人可信了。
林正安見他不動,面部表情愈發扭曲,推著他肩膀就往王總身上靠,他像塊石頭似的立在原地,任其怎麽推都移動不了一點。
粗糙肥厚的手再次抓上他的小臂。
王總行使了主動權:“年輕人就是容易不好意思,這沒什麽的。”
他要比林殊止還矮一些,輕易就能附到林殊止耳邊,“你長得這麽好,跟了我,好處只會多不會少。”
惡臭的酒氣從王總口中噴薄而出,落在林殊止鼻息之間。
小臂上的力度倏地加重,林殊止終於下定決心,在被扣緊的前一秒奮力掙開,房卡被他留下,而他本人在今晚第二次絕塵而去。
周圍有人被此處的異動吸引了注意,好幾雙眼睛都落在他身上,不知會編纂出多少種故事。
林殊止顧不上這些,因為林正安在背後暴跳如雷,氣急敗壞地朝他喊著“滾蛋了就不要再回來”。
他其實蠻想滾蛋的。
可他無處可滾。
林殊止跑到了外面的花園裡,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三三兩兩的人群,沒有一塊空地能留給他冷靜下來。
身上的熱度幾近灼.燙,內裡像有把火在燒,即將要把理智都燒斷線。
花園設計得很貼近原生態,中央假山上建了座亭子,有人剛從上面下來。林殊止看準時機鑽了上去。
他手上滿是黏.膩的汗,摸出手機後在聯系人列表裡翻了又翻,最後選擇給丁唯打了電話過去。
丁唯是他在影視城認識的,他朋友不多,丁唯算是一個。
可他們或許還沒有熟稔到可以互相幫忙的地步……
思考間電話已經被接起,背景聲是意想不到的嘈雜。
林殊止心裡明白幾分,卻還是不死心地問丁唯:“在幹嘛呢?”
丁唯大著嗓門喊道:“今天接了個活兒,明天進組,今晚約了幾個人在外面慶祝呢。”
“……”
丁唯那邊太吵,連聲音都是亢奮活躍的,“有事嗎殊止?”
林殊止粗.喘著,大口吸了好幾口空氣才冷靜下來,“沒事,你玩你的。”
丁唯:“哎對,你要不一塊來?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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