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宜年清醒的時間極其短暫,右邊眼皮上那顆小小的痣隨著閉眼的動作也變得不再生動。
“……哥哥,我想分手。”
這是一個突如其來、毫無任何征兆的請求,而作為戀愛的另一方,周逢厲甚至都沒有沉默很久。
他知道陸宜年想要什麽答案,並且這樣的答案應該能讓正在承受痛苦的男生開心一點,所以周逢厲答應了下來。
“好。”男人回答的語氣如以往那般平靜又親昵,仿佛這個請求在他看來並不那麽重要,“等你睡醒我們就分手。”
第44章 給你一百分難得有情人。
陸宜年又睡著了。
然而睡眠不能減少任何痛楚,睡夢中的男生依然皺著小臉,深受疼痛的折磨。
也是等到陸宜年睡著以後,周逢厲才開始慢慢回憶對方說的那句分手。
周逢厲不清楚陸宜年從什麽時候抱有的這個想法,也許有一段時間了,也許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以後。
但無論如何周逢厲都沒有責怪陸宜年的立場,假如沒有周逢厲的出現,陸宜年根本不會遭受這場無妄之災。
從身世、遭遇,再到別人的評價,周逢厲都是被唾棄的那類人。
自己的經歷一團糟,再把陸宜年牽扯進來,把陸宜年的生活也攪得一團糟。
在糟糕的現實面前虛無縹緲的感情似乎變得毫無重量,再喜歡又如何,陸宜年還是因為自己受到了傷害。
那麽喜歡那麽重要的陸宜年,或許在後來那麽漫長的時光裡,周逢厲無法再喜歡上第二個人。
果然如陸宜年預想得那樣,他不想周逢厲愧疚,可是周逢厲不可能不愧疚。
分手是正確的選擇,假如周逢厲真的那麽在乎陸宜年,他就一定會同意兩人分手。
那點不甘心、不舍得、不願意,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說隻睡幾分鍾孟汀煙真的就隻睡了幾分鍾,她同樣惦記著陸宜年,眼下走到病床邊去察看陸宜年的狀態。
包扎好的紗布沒有出現滲血的情況,孟汀煙又去檢查腿上那道最深的傷口。
男人抬頭看過來,反倒把孟汀煙看得一愣。
昨晚孟汀煙的注意力全部在陸宜年那裡,這會兒才反應過來當時周逢厲身上也全部都是血。
“你受傷了嗎?”孟汀煙瞧著對方的臉色詢問道,“怎麽表情這麽難看。”
男人搖頭:“剛才陸宜年醒了。”
孟汀煙拿著耳溫計去量男生的體溫,發現體溫正常稍稍放下心。
“他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醒了一會兒又睡著了。”
兩人對話的語氣很尋常,孟汀煙也沒感覺周逢厲隱瞞了什麽,如實告知陸宜年的病情:“只要不發燒,後面就等傷口慢慢恢復。小年年紀輕,好好休息不會有什麽問題。”
從關系上來看周逢厲畢竟是陸宜年的男朋友,孟汀煙也跟周逢厲認識了好幾年。除了昨晚那句埋怨似的質問,如今孟汀煙對周逢厲的態度也變回了從前那樣。
她催促男人回家去睡覺,或者去吃頓早餐。反正孟汀煙會在診所照顧陸宜年,不需要周逢厲太擔心。
當然這幾個建議都被拒絕了,寡淡的性格令孟汀煙被拒絕時不會有多大反應。
周逢厲習慣穿深色衣物,即使站了血跡也很難被看出來。
不過作為職業醫生,孟汀煙卻對這些氣味異常敏感:“你身上血腥味很重。”
這句提醒的話語倒真的把周逢厲說動了,於是他起身準備離開,臨走前對孟汀煙講道:“有事聯系我。”
其實在旁觀者眼中周逢厲的情況看上去與陸宜年一樣糟糕,剛剛簡短的對話讓孟汀煙感覺自己面對的是兩個病人。
天已經完全亮了,今日陽光明媚。到了上班的時間,老城區的上班族相繼離開這片區域。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幾個未接通話,其中有周老的來電。
男人沒有再理會,從診所出來朝出租屋走去。
燦爛的日光被隔絕在巷外,樓道裡很安靜,灰色台階上有飄起的灰塵。
周逢厲上樓,打開出租屋的防盜門。這扇門依然要很用力才能被關上,關門的聲音回響在整個樓道。
唯一的衣櫃被打開,裡面錯亂地掛著許多衣物。
陸宜年沒有特意把自己跟周逢厲的物品分得很清楚,所以兩人的衣物都合在了一起,當成了一個人。
如果分手,周逢厲要把每一件衣服都拿出來,然後帶走。
不僅僅是衣物,衛生間的牙刷毛巾,喝水的水杯,床邊的拖鞋,這些都屬於周逢厲的。
哦,還有一把出租屋的鑰匙。
男人隨手在衣櫃裡拿出換洗的衣服,走向衛生間。
溫熱的水柱衝刷陳舊的瓷磚,水汽氤氳。周逢厲伸出手,調大了水流的速度。
沐浴露和洗發水一直都是同一個牌子,用了很多年,周逢厲早已熟悉了它們的味道。
出租屋沒有空調,夏天洗完澡依然會出汗,發燙的體溫使沐浴露的香氣愈發濃鬱。
冬天很冷,陸宜年會卷起棉被把自己同周逢厲一起裹起來。
暖和的被窩彌漫著沐浴露的香氣,陸宜年把冰涼的小手往周逢厲身上放,把周逢厲當成了暖手袋。
男人思緒漫漫,忽然發現自己都不需要認真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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