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被圈養在狹小魚缸裡的遊魚突然戳破了薄膜,新鮮的氧氣穿過禁錮,大簇大簇地湧了進來。
每說一個字,沈諾白的目光都會瞥向唐憶。
唐憶勾得凌厲的眼線倒翹著,她的紅唇抿得很緊,黑色的眼珠像是一口幽黑古井,死死地盯著沈諾白。
只不過,微微顫抖的手還是出賣了她外表的精致幹練。
……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麽現在才報案?”
沈諾白這一次沒有很快回答。長久的沉默後,他身體裡那根緊繃的弦突然斷了。
咽下嘴裡最後一絲巧克力的甜味,不再看唐憶,沈諾白輕哂,“就當我是突然勇敢了吧。”
王津明顯不信這個答案,可他又沒有理由不信。
整理好所有的物證和筆錄後,王津朝趙文明三人說,“趙老師您留一下,其余二位可以先走了。”
—
直到走出公安局,唐憶終是忍不住,她表情複雜,“沈諾白,你故意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是給誰看?”
沈諾白望著路邊的路燈。
路燈投下昏黃的光暈落在雪地上,明明是暖光,折射出的光線卻清冷無比。
他感到自己很疲憊,腦子裡發昏發漲,有些喘不上氣。
“你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唐憶對這近乎叛逆的回答不滿到了極點,剛想發作,張虹打著雙閃開車過來。
“唐總,何總那邊有個急案催您過去處理。”
唐憶半眯著眼停頓了幾秒,而後什麽也沒說上了車。
唐憶走後,宋峙晃了晃手機,“小沈同學,加個微信吧?簽了代理合同,你可就是我的當事人了。”
沈諾白笑笑,點開微信掃了碼,“今天,謝謝宋哥。”
“別客氣,今天就算沒有我在,你也能處理的很好。”
宋峙還得趕飛機,他給沈諾白微信備注後,攔了輛出租車,“後續有問題聯系我,對了,幫我和阿潛說一聲,我就先走了,所裡催得緊。”
沈諾白招招手和宋峙告別。
“宋哥這就走了?”周潛一路小跑從旁邊的商店跑過來。他遞給沈諾白一瓶水,專門挑的熱的。
一下午過得恍如隔世,周潛一直沒找到機會和沈諾白單獨說話,只是默默地幫忙跑東跑西。
現在四下無人,路燈映著撲朔而下的雪花落下。沈諾白和周潛慢悠悠地踩著雪往家裡走。
“你是計劃好的吧?”
周潛的聲音混著踩雪的咯吱聲飄進沈諾白耳朵裡。
他今天看著沈諾白一樣樣地取出證件,準備地充分又齊全,甚至還提前自學了相關法律條文,下午發生的一切一切就像是沈諾白專門為了來報案一樣。
“對,計劃好的。”
沈諾白停了下來,大方承認。
得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周潛張了張口,他本來想問,是不是為了報復唐憶……
可是,看到沈諾白乖乖地站在原地,他又什麽都不想問了。
在這場拉扯裡,每一個字每一次回憶對沈諾白來說,都是一次鈍刀剜肉,雖然不會撕心裂肺,但總歸會疼。
見周潛不說話,沈諾白以為前者自此會厭惡於自己,他裝作無所謂地笑笑,“以後,我就不去你家……”吃飯了。
話沒來得及說完,周潛伸手將羔絨外套的帽子扣到沈諾白頭上。
他使勁揉了又揉,語氣變得凶巴巴,“閉嘴!回家吃飯!”
“?”
沈諾白透過毛絨軟線,看著周潛的眼睛。
直到確認了周潛真的沒有什麽別的情緒,他懸著的一顆心才放了下來。
奇怪,他面對唐憶都不會有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
沈諾白自嘲扯了扯嘴角。
疲憊如海水退潮,沈諾白繃了一下午,此時終於支撐不住,受了傷的腿窩發著軟地疼。
他眼神有些迷離,垂下頭皺著眉,一手輕輕扯了扯周潛的袖子,整個人半靠進周潛的懷裡——
“周潛,”沈諾白聲音很弱,泛著啞,“你讓我靠下。”
作者有話說:
只有潛哥注意到了諾白沒有吃飯,也只有潛哥會隨身裝上糖果投喂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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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兔子玩偶
周潛手僵在沈諾白的頭頂,羊羔絨毛軟乎乎中帶著一點扎手。
他一動不敢動,整個身體繃得僵硬,托著沈諾白,仿佛成了沈諾白的支點。
雪花卷著寒風撲朔朔地落下,空氣裡到處透著涼意。
沈諾白微彎著腰,額頭抵在周潛胸前,垂下隻手扯著周前的衣角。苦橙香從四面八方包裹住他,升起陣陣溫熱抵禦四周寒冷。
斷了弦後的疲憊仿佛孟浪的海水,一股一股地拍擊著他的大腦。沈諾白忍了一下午,這會兒腿上的淤青蔓延出絲絲縷縷的疼,直往骨頭縫裡鑽。
感受著周潛胸膛的那片溫熱,沈諾白克制地想,他再數三個數吧,數完就站起來。
……
1。
默念到最後一秒時,沈諾白扯著衣角的手又攥緊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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