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宋峙昨天來錦川出庭,原本這會兒準備去機場,接到周潛電話後立馬打車趕了過來。
“唐律師您也在?我這名片就不在您面前班門弄斧了。”宋峙對上唐憶的視線,微微錯愕。
“你說,你是沈諾白的律師?”
唐憶壓根沒在意什麽名片不名片的,倒是宋峙的身份……
簡直笑話。
她自己的兒子還需要別人來做代理律師,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更何況,宋峙是業內大咖的徒弟,唐憶和其有過案子交鋒,雙方之間就有梁子。
“我想,這裡不需要麻煩小宋律師。”
唐憶皺眉冷聲。
宋峙也不惱。
周潛剛在路上稍微和他說了一些關於沈諾白的情況,他知道沈諾白和母親不和。
宋峙取出一份委托代理合同遞給沈諾白。
合同是他在出租車上趕出來的,進公安局前順便到旁邊的打印店打印了出來。
“這種事情,還是谘詢了當事人比較好。”
唐憶聞言,譏諷道:“小宋律師,速度夠快的。”
宋峙笑笑,“前輩過獎,我當然要為我的當事人負責。”
“別一口一個當事人,沈諾白現在還沒成年,我還是他的監護人。至於你能不能代理,我想我才最有資格做決定的那個人。”
唐憶語氣不善地下了逐客令,“小宋律師,不好意思,請回吧。”
宋峙笑意淡了。的確如唐憶所說,今天這事麻煩了。
他看了一眼周潛,幅度很小地搖搖頭。
氣氛變得有些凝滯。
這時,沈諾白發出一絲動靜。
他拿起那份委托代理合同,翻了翻,開口道:“宋律師,我記得法律規定,已滿16周歲不滿18周歲的公民,以自己的勞動為主要生活來源的,可以視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
“是有這條規定。”
沈諾白得到肯定回答,點點頭。
他取出自己的銀行卡和身份證,“我雖然差兩個月18歲,但是從初三之後,我花的每一筆錢都是自己賺的,應該算得上有獨立生活來源?”
“是不是意味著我在法律上可以被視作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我可以自己做選擇的對嗎?”
“看來作了功課啊。”宋峙投去一絲讚賞的目光,“如果能證明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是可以的。
他看著眼前這個男生,心裡突然開始好奇。
宋峙驚歎於沈諾白的周全,他想,就算換做是他在這個年齡,也不會有如此的謀劃。
“你哪來的錢?”
一旁的唐憶卻穩不住了,她抬高了聲音質問。
“參加比賽、在舞蹈工作室做助教、給人輔導當家教賺的。”沈諾白停頓了一下,“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去銀行打印流水來證明。”
“沈諾白,你——”
唐憶嘴唇發乾,身為律師多思善辯的本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她一句話也說不出,心頭湧上一股濃烈的苦澀。
唐憶覺得沈諾白這些話的潛台詞就是——我不再需要你。
窗外的積雪壓斷了樹梢羸弱的枯葉,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諸位,討論出結果了嗎?”
王津隻覺得自己和同事看了一出家庭倫理戲,這案子到底還能不能辦了……
“現在要對被害人進行詢問了,無關人員快速離場。”王津搓搓手,環視了一圈。
趙文明是班主任,唐憶是監護人,宋峙是代理律師……
目光停在周潛身上,“你,出去。”
周潛一口氣堵在胸口,在場的無關人員確實也只有他。
飛快地看了一眼沈諾白,他閉上眼睛收斂了情緒。
再睜眼時,他朝王津打商量,“我這就出去,但是能把這個留給他嗎?”
周潛從兜裡取出一塊巧克力,是他出門前順手裝的。
“沈諾白有低血糖,下午沒吃飯,會頭暈發昏。”
王津從周潛手裡接過巧克力,檢查了一下沒什麽問題,才遞給了沈諾白。
見狀,周潛這才離開談話室。
“現在陪同人到齊了,我們將對你進行常規詢問,別緊張,放松一點……”
王津按照慣例對被害人進行詢問前的安撫。
可沈諾白明顯不同於別的被害人,神態表情絲毫沒有什麽變化,這小子心理素質還挺強。問題來了,那他怎麽會被鄭鋒那樣的混小子勒索這麽久呢?
王津按下疑惑,“你先講下你和鄭鋒是怎麽認識的?”
“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現在是同班同學。”
“你們之間發生過矛盾嗎?”
“沒有。”
“那你能詳細說說鄭鋒為什麽會勒索你嗎?”
沈諾白一直以來平靜的面龐出現一絲波瀾,他捏了捏手裡的那塊巧克力,然後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唐憶,“因為他發現我跳舞。”
“跳舞?”
王津疑問。
而唐憶卻猛地繃緊了背脊,不可置信地盯著沈諾白。
沈諾白拆開巧克力,包裝發出悉索的響聲。他把巧克力含在嘴裡,甜味一絲一絲從舌尖開始蔓延,“對,跳舞。”
“因為我爸為了跳舞自殺了,我媽不讓我跳。鄭鋒知道這件事,所以威脅我。”
沈諾白說得很慢,卻很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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