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一時半會兒也沒法知曉,他需要有點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季長青帶著另外兩名獄警乾事去重症區送裁定書。
他步履輕快,走進病房就見韓山高大的背影立在窗邊,聽到動靜回過頭來。
“管教。”
“最後一次這麽叫了。”他笑眯眯地走上前,把假釋證明書和韓溪前兩天送來的衣服遞給韓山,“出監教育就免了,換上衣服,走吧。”
“嗯。”韓山也不廢話,直接脫下囚服。
鐵窗的光影投在他光潔的充滿活力的皮膚上,季長青回想起第一次見到韓山的情形。
那天他到入監隊取新收檔案,離開時正趕上看守所送來一批已決犯。
大巴車剛停下,一隊荷槍實彈的武警便從院裡小跑出來將車團團圍住,車門打開,先下來的幾名武警朝隊長敬了個禮,隨即分立兩側、等車上的犯人排隊下來。
韓山走在最後,頭髮長了些,一張堪比電影明星的英俊面容略顯疲憊,上身白色襯衣在看守所折騰的有些汙皺,他戴著手銬,肩背卻舒展開闊不見絲毫佝僂,周身冷冽的氣質說不出的攝人。
季長青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韓山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目光貪婪的環顧周遭景物,即便在接下來很長時間裡,他也一樣再也看不到遠處白煙嫋嫋的煙囪,路邊蓬勃的鈴木……
罪犯見多了,一般人季長青打眼一看就能猜到對方是哪類刑事犯,可當下卻有點拿不準這人犯的什麽罪。
“站好了!點名!”
隊長厲聲喝喊,所有人縮回脖子不敢再交頭接耳,韓山仿若未聞,微垂眼皮無意識的盯著前方,挺拔的身形像院內的青松。
“走吧。”
韓山理了理黑色大衣的帽子,有點不習慣,成年後他都是正裝,極少穿這麽休閑的衣服。
囚服不算。
季長青退開一步上下打量了一番:“哎呦呦,人模人樣的,不錯!走吧。”
“……”
“手機手表什麽的都在公安局,出去抽時間自己去領。”季長青率先朝病房外走,“進來時穿的衣服我忘了給你拿來,反正你現在也穿不著,回頭我休班給你送去……”
韓山唇角動了動,有點想笑。
他拿起立在窗棱角上的紙卷,視線落到那瓶風信子上。
“管教,我能不能把這個帶走。”
季長青轉過頭來,皺眉:“這什麽?紙花?”
“嗯,我自己折的。”
“這破玩意兒有什麽好帶的,再說,折成這樣得挨個拆開檢查,他們可給你折不回原樣。”
“……”韓山歎了口氣,有些遺憾,“那算了。”
離開門診樓,上了車,那種把什麽落在裡面的感覺一直縈繞在心頭。
或許不只是風信子。
“折花的紙很薄。”韓山猶豫著開口,“用手電一照就透,其實也不需要拆開檢查。”
季長青挑挑眉,沒想到他對這麽個手工小玩意這麽執著。
“檢查完您可以再去我姐店裡送一趟。”韓山說。
“咳!”季長青直了直身子,“那……我看情況吧。”
“嘿,韓總一出獄,咱政委也成你下屬了?”開車的獄警忍不住插話。
韓山輕笑一聲:“不敢。”
轎車駛過監區大樓,他將臉轉向窗外,樓前聚集著飯後等著列隊上工的犯人們,馳遠或許也在其中,或許已經等在會見室。
他沒看到人。
季長青從後視鏡上收回視線,搖頭笑笑。
一路行到前院,車子停下,幾人從車上下來,韓山看著那道緊閉的漆黑的大門緩緩打開,莫名有些緊張。
要出去了。
韓溪就在外面。
肩膀被人拍了兩下,季長青沒說什麽,帶著他往前走去。
這日天空湛藍,早晨的陽光如玻璃一樣閃著光,所謂自由的空氣,即便溫度冰冷,呼吸到肺裡依然能燙的人心跳加速。
韓山抬腳跨出那道門檻,眯起眼睛看向對面熟悉的黑色越野車,是他的。
車門被人從裡面推開,穿著米色呢子大衣的女人從駕駛座上下來,站在車旁沒動。
她戴著副誇張的大墨鏡,咖色圍巾遮住下半張臉,像個可疑分子。
韓山眸光微動,朝她揮了揮手。
韓溪像是剛回過神來,轉身從車裡拿出一隻不鏽鋼盆子。
“……”
她走近韓山,朝他張開胳膊:“我選的衣服真帥。”
韓山彎唇,伸手抱住她,感受到寬松大衣下的清瘦的肩骨,心裡有點難過:“你幾點來的。”
“五點。”韓溪說。
“等了這麽久?”
“是啊,好久。”
……
季長青沒有出聲打擾,也不打算囑咐那些什麽重新做人回報社會之類的老生常談。
他衝旁邊獄警招招手,準備回去。
“季政委。”韓山忽然開口。
“嗯?”季長青回過頭,就見韓山笑著對他抬了抬手:“謝謝你。”
“……你小子!”他爽朗一笑,上前直接給了對方一個擁抱,“回去好好休息,頭上的傷還是要注意一些。”
“知道了。”韓山說完,又跟另外兩名獄警擁抱道謝。
“季警官,”韓溪拿著鐵盆的手背在身後,對季長青伸出另一隻手:“多謝各位這些年對我弟弟的管教和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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