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太好了。”
“怎麽?天天跟著我們修路啊跑運輸的,無聊了吧?”
“……哪有?”
兩人聊了沒一會兒,外頭有了動靜,幾個官兵正準備給地裡澆水。宋冉摸摸自己編了一個星期的麻花辮,欲言又止。
羅戰:“怎麽了?”
“我能借你這水洗個頭嗎?就衝一衝。”宋冉心虛,小聲道,“洗完剛好可以澆水。”
羅戰哈哈笑起來:“你住的那塊兒最近停水停電吧。”
宋冉尷尬地點點頭。
“我們澆的水是淘米水。”
“我知道。正好,淘米水有營養,對頭髮好。”
羅戰忍俊不禁:“洗吧洗吧。”
“謝謝羅政,我會很節約的。”宋冉起身往外跑。
她一出門就解了皮筋散了辮子,頭髮熱氣騰騰的,都快熟了。
她穿過院子走去菜地,正好一隊官兵列隊走過,全是新面孔。
來新人了?
她疑惑回頭,忽然心頭一揪,好似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再定睛一看,不見了。那隊官兵和她擦身而過。
她默默落了口氣,應該是看錯了。
宋冉站在畦田邊,彎著腰低著腦袋,舀起一瓢涼水從後腦杓上澆下去。周身的熱氣頓時被澆滅,澆了個透心涼。
幾個相熟的官兵站在一旁圍觀,故意逗她。
士兵A:“一瓢水十美元啊!”
宋冉:“十美元?你當這是牛奶呢?”
士兵B:“牛奶要一百好嗎?”
士兵C:“耳朵旁邊還是乾的呢。”
士兵D:“要不要來點兒洗發水?”
有人給她拿來一小袋洗發水。
宋冉把泡沫衝掉後,又戀戀不舍衝了一瓢涼水。實在太熱了。
士兵A:“用水超標啦。”
士兵B:“等等,脖子上還有泡子沒衝掉。”
大家七嘴八舌笑成一團。幾隻雞在菜地上走來走去,有水濺過去,雞子便撲騰著翅膀飛走,撞得黃瓜秧子上小黃瓜撲簌簌搖。
宋冉扎著腦袋,雙手擰乾頭髮上的水。身後有人淡笑,嗓音像清泉一樣:“要不要來把梳子?”
宋冉一愣,猛地直起腰身將一頭濕發掀到腦後。她怔了兩三秒,也不管頭髮嗒嗒在滴水,回過頭去。
隔著一畦菜地,李瓚一身迷彩服,斜站著,抱著手臂微笑看著她。
他身邊幾個戰友將手搭在他肩上,都在衝她笑。
第12章 chapter 12
李瓚的宿舍不大,四人住,兩張上下鋪。軍綠色的被子疊成標準的豆腐塊。另有兩張桌櫃兩把椅子,窗台上放著搪瓷缸和洗漱用品。其他地方異常整潔一塵不染,沒看見換洗衣物,應該是收進櫃子裡了。
宋冉讀大學時去過男生宿舍,裡頭亂七八糟全是味兒。現在看來,軍人果然是不同的,紀律滲透進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室內除了淡淡的汗味,還有一絲肥皂香。
一方夕陽從窗戶裡斜進來,軟軟地鋪在地上。
宋冉站在陽光的這頭,表情困窘,頭髮雞窩似的,還在吧嗒吧嗒滴水。
李瓚拉開抽屜,她趁機瞄一眼,他的換洗軍裝疊得整整齊齊,一絲褶皺都沒有。上頭壓著一把口琴,一支鋼筆和一本很小的筆記本。
他取出一條毛巾給她:“擦擦吧。”
宋冉遲疑一下。
李瓚笑了:“新的。不髒。”
“不是。”她連忙擺手,有些拘謹地說,“我怕把你毛巾弄髒。你借我梳子就行,梳一梳很快就幹了。”
他也沒強求,把毛巾搭在椅背上,走到窗台邊,從裝著牙刷牙膏的搪瓷缸子裡拿出一把細小的白色塑料梳子遞給她。
宋冉站的地方已經滴下一顆顆圓點點的水漬,她拿了梳子走去門口,背對著他把腦袋歪出門外,小心又局促地梳一梳頭髮,水滴密密麻麻砸落地上。
她擰了把頭髮裡的水,再梳一兩次,盡量把水瀝出來。加羅城天氣又熱又乾燥,沒一會兒頭髮就能乾。
他看她兩眼,側身將椅背上的毛巾疊起來重新放回抽屜。
她梳好了,把頭髮攏到肩後,偷偷拿袖子把梳子上的水擦乾,轉身還給他:“謝謝。”
“沒事。”他接過來,瞥了瞥那半乾的梳子,重新放回搪瓷缸子裡。他一步退回椅子邊,轉眸看她。
兩人目光對上,靜止一秒,
“你什麽時候來的?”
“你什麽時候來的?”
彼此一愣,同時窘笑起來:
“上個月。”
“上星期。”
宋冉臉都有點兒紅了,抿緊嘴巴眺一眼屋外的菜地;他也停了等她先說。
兩人都一時沒話,隔著一道熱烈的夕陽。
末了,他重拾話題,說:“你怎麽會來這兒?我以為你們電視台只派男記者過來。”
“歧視女生?”她眉心揪了揪。
“不是這意思。”他緩和地笑,眼睛直視著她。雖有溫和笑意,但軍人的眼神多少會帶著一絲絲刀鋒般的銳利明亮。
她別開眼睛,揪了揪濕漉漉的發尾,說:“記者麽,不往前頭衝,難道往後頭跑啊。……你呢?怎麽過來了?我聽羅政委說維和任務是自願申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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