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兵的麽,不往前頭衝,難道往後頭跑啊。”他淡淡的,有樣學樣。
“……”宋冉抿抿唇,“噢。好吧。”
地上的夕陽被拉成一條長方形。屋門口的一灘水漬也徹底蒸發。
她不想多待,望了望外頭跑過的幾隻雞,說:“你們過會兒應該還有集合,我先走啦。”
“嗯。”
“謝謝了。”她指一指窗台,“梳子。”
“你太客氣。”他又微笑起來,露出好看的牙齒。
宋冉扭頭就出了門,側影很快從窗棱上劃過,然後跑了起來。
李瓚插著兜走到門邊,探頭看了一眼,她一溜煙跑得比兔子還快,眨眼就轉過軍營的盡頭,消失不見了。
宋冉一口氣飛跑過了拐角,才停下來大口喘氣。
她放慢腳步,調整呼吸,走著走著,忽然拿手掌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
宋冉的工作背包還留在羅戰的辦公室裡,她進去拿的時候竟忘了打招呼,心事重重。
羅戰剛放下電話,看她這樣,敲了敲桌子。
她回神:“政委!”
“怎麽了?眉頭都皺起來了?”
“沒呀。”她立刻舒展眉頭,瞪圓了眼睛。
“哪個不長眼的惹你生氣了,告訴我,我讓他去跑個10公裡。”
宋冉撲哧一笑:“沒有,我在思考素材選題呢。”
“哦對,正要跟你說。明天有支小分隊要去執行地雷掃除任務,你跟著去。”
“好啊。”
宋冉背上大背包出門,人剛走又退回來,探出腦袋:“羅政,真能跑10公裡?”
羅戰知道她開玩笑,佯作嚴厲地拿手指了她兩下。
她吐舌頭一笑,溜了。
第二天凌晨又停電了。
室內熱得要命,宋冉反反覆複睡得不太好,鬧鍾都差點兒沒把她叫醒。
她背上背包趕去駐地時,排雷小分隊的官兵們已經集結上了軍用卡車。
宋冉飛奔過去說抱歉久等。
分隊隊長姓楊,寬慰她說不遲,他們也剛準備好。
“上車吧。”楊隊抬頭看坐在卡車後頭的士兵,說,“拉一把。”
宋冉正要往卡車上爬,一隻手遞下來,黑色的半指作戰手套,露出一截截修長的手指。
她仰頭望一眼,李瓚戴著半截面罩,露出的眼睛衝她彎了彎。
宋冉沉默把手交過去,那隻手將她緊緊握住,用力一拉,她踩著車底上了車,坐到靠外邊的位置。
李瓚弓著腰還沒坐下,下巴往裡頭指了指,說:“你坐裡邊。”
宋冉沒明白為什麽,但還是抱著背包往裡邊挪了一屁股。就在這時,卡車突然啟動轉彎,李瓚沒站穩,晃了一下,人猛地朝宋冉傾過去。
眼看他要撲倒在她身上,他兩手抵著車篷,用力撐住了。宋冉別著臉,被他手臂圈攏著,嚇得氣兒都沒出。
車平穩行駛,他坐了回去,跟對面的戰友一起把卡車擋板撈上來拴好。
宋冉臉熱得厲害,內心努力了一把,但心跳砰砰不受控制。她懊喪地拿出面罩來,把一張臉遮得嚴嚴實實。
她不去看他,但他實實在在地坐在她身邊。
公路破爛,車身顛簸。兩人的手臂和腿腳免不了觸碰。哪怕隔著長衣長褲,她也覺得不安。
真是要命。
車內幾個士兵閉眼打瞌睡,估計是昨晚沒睡好。車內很安靜,沒人講話。宋冉也被晃得困意來襲,將下巴搭在背包上,沉沉地閉了眼。
車停的時候,宋冉才醒來。
李瓚把卡車擋板拆下去,一躍跳下車。一眾士兵紛紛魚貫而下,跟下餃子似的。半米多高對他們來說絲毫不成問題。
宋冉走到車邊,李瓚站在下頭望她,說:“包給我。”
“挺重的。”她細聲提醒。
他很輕松地接了過去放在腳邊,問:“自己能下來嗎?”
“能。”她蹲下去降低重心往下跳,他見狀還是伸手握住她手肘,托了一把。
“謝謝。”她落到地上,把背包背了起來。
他們到了郊外的一處村莊。
一部分村民逃難去了。大部分人祖輩都生活在這兒,又窮,走不掉。
這個時節,山裡的麥子成熟了。大片大片的金黃色鋪滿山崗。幾株橄欖樹點綴其中,像是這片土地上的守望者。
地雷區在山區一處窪地裡,幾天前有農家去收麥子時踩著地雷,死了一對夫婦。是反叛軍被擊退時埋下的,政府軍忙著打仗,沒人手清理。
小分隊的任務並不是清掉山裡所有的地雷,那樣工作成本太大。他們要做的是給附近的居民開辟出一條安全的路,其余地方豎上危險標識即可。
士兵們拿上探測器,很快就分散到山坡上,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地探測排查。
楊隊交代宋冉,別走他們沒走過的地方。
宋冉點頭表示謹記:“我一定小心。”
李瓚從一旁走過,聽到這話回頭一瞥,淡淡說:“我們出事是壯烈犧牲。宋記者出事是楊隊失職。”
楊隊笑起來,說:“聽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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