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會有人去翻枕頭,因那個跟鍾氏送的一模一樣。
誰會起疑呢?
母親就那樣斷送了性命,懷著腹中已經六個月且脈象穩健的男胎。
猝然枉死之後,還沒能留下任何可供深查的線索,若不是白氏在她臨終時炫耀,誰都想不到母親竟是被那對惡毒夫婦蓄意謀害。
青姈握著竇姨媽的手,越捏越緊。
她不好說前世今生的離奇,隻緩聲道:“母親去進香是前幾日的事,那陣子我與她同吃同住,仆婦丫鬟也都在,卻都安然無恙。她身上的鼠疫,有另一種可能是老鼠傳染的,才會發作得那樣凶猛厲害。而枕頭又是貼著臉……”
聲音微微顫抖,她已不敢想象那情形。
竇姨媽聽得心驚膽戰,“若是白氏那惡婦,她為何要下此毒手?”
“我也想不明白,但總會查清楚。”
不管他們為何起了歹意,冒著那麽大的風險去害人,她必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作者有話要說:抱抱我的小青姈。
蟹蟹小院子的地雷,muaaa!
第8章
青姈連著兩晚夢見了母親。
夢境凌亂斷續,是她幼時在塞北,母親養花調香、倚窗做針線,躺在夏夜樹蔭下,教她認參商星宿。是闔家進了京城,母女倆赴宴看燈,綺羅華彩映照著燈光,女人溫婉豐腴,比公侯府邸的貴婦還明豔照人。
然而那一切,終都付於染紅天際的烈火,母親在裡面掙扎,神情痛苦而絕望。
青姈從夢裡驚醒,紅綃簾帳長垂。
屋裡炭盆高燒,熏得滿室溫暖如春,博山爐裡甜香嫋嫋,身旁竇姨媽睡得正熟。她翻了個身,摳著枕上繡的海棠花紋,就那樣睜著眼睛躺到晨曦載曜。
這日天氣倒不錯,晴空朗照,庭院暖融。
青姈在廊下閑坐,想著過世的爹娘,心緒起伏,索性起身去尋竇姨媽,想麻煩她到集市上買幾個瓠瓜,再少買些醬油、醋、麻油等東西來。這事兒不難,都是尋常用物,出驛館過兩條街便有商鋪,容易得很。
竇姨媽只是好奇,“買瓠瓜做什麽?”
“做素燒鵝吃,很簡單的,蒸熟就行。”青姈對著竇姨媽滿頭霧水的眼神,唇邊抿起微笑,“母親愛吃那個。她會燒的菜很少,素燒鵝卻做得很好吃,清淡軟糯,又不會膩,以前我老纏著她做。”
而自從母親去世後,她已很久沒吃過了。
青姈抱著竇姨媽的手臂,難得撒嬌,“咱們今天閑著,做來嘗嘗好不好?”
竇姨媽哪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微笑頷首,“我這就去。”
她走後,青姈又找夥計借個小火爐和蒸鍋。
驛館裡的廚房不能隨便給客人用,但因時常有人生病煎藥,火爐倒不少。伺候女眷的夥計是個婦人,長得一團和氣,做事也手腳麻利,很快拿來爐子和炭,又幫忙找了個敞口的煎藥陶鍋。
青姈含笑道謝,將火爐和鍋支在簷下。
日頭暖洋洋的照在庭院,屋裡有炭盆,她夾了幾塊出來,又放新炭進去生火。
這事兒倒手生得很,青姈搗鼓了半天才弄出點火苗,忙找個破扇,擼起袖子扇風。炭上有灰土,被風吹出來落在嫩白的手背,連腕間珍重戴著的手釧都沾了灰,她趕緊小心褪下,放在旁邊矮凳上。
那是母親給她的生辰禮物,她變賣了所有首飾,卻舍不得手釧,一直藏在箱底。這次出門的時日長,她怕白氏趁機亂翻箱子時偷走手釧,便隨身戴著,可不能弄髒了。
好在折騰半天后,爐中火勢漸旺。
青姈心滿意足,扭身去外面折竹枝,打算編個蒸屜。
才踏出院門,側頭便見戴庭安大步走來。
他似是有事要出去,披著墨色大氅,步履如風。
青姈駐足行禮,“戴將軍。”
“嗯。”戴庭安頷首,經過她身邊時忽然頓住。
他轉過身,清冷目光落在青姈那張花貓似的臉蛋——嬌嫩膩白的臉頰上沾了灰塵,還抹出幾道煤黑的印記,格外顯眼。她卻恍然未覺,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有點茫然的摸了摸臉蛋,再添一道淺淺的爪印。
甚至連她那件昭君兜上都沾了些灰,如同雪地裡潑了淡墨。
戴庭安冷邃的眼底浮起笑意。
他握拳抵在唇上輕咳了聲,提醒道:“謝姑娘,出門前記得照鏡子。”說罷,抿著笑轉身,走出兩步又回頭看了眼她,沒瞧夠似的。
剩下青姈站在原地,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眨了眨眼睛。
生火弄髒臉而已,有那麽好笑嗎?
嘁。
……
青姈沒理會戴庭安,仍扭身去折竹枝。
很快竇姨媽就買回了瓠瓜,洗乾淨對半切開,往瓜瓤上切個十字,很快就能蒸熟。青姈按著母親以前交的配方將蘸料做好,等瓜肉透明蒸熟,拿杓子挖出來蘸上醬送到嘴裡,軟爛甜香,不油不膩,味道跟當時母親調製的一模一樣。
青姈吃了幾杓,甚是滿足。
可惜這煮藥的鍋太小,每次只能蒸兩塊,姨侄倆各吃了半個,竇姨媽心血來潮,去街上買別的吃食當午飯,青姈仍在廊下蒸瓜。
蒸到一半時,院裡卻進來個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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