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姈無奈地拿手撐住,偷瞄門口。
很快就有一雙黑靴邁入視線,青姈抬眼,正巧撞上戴庭安的視線。
沙場歷練過的侯府公子,雖擺著散漫姿態,氣度仍貴重卓然。他穿著貂裘,油光黑亮的風毛圍在肩上,顯得身姿魁偉端凝,玉冠之下眉目清雋深邃,若不是陰鷙名聲和狠厲手段,乍一眼看著著實姿儀瑰秀、器識過人。
青姈觸到他瞥來的目光,屈膝垂首為禮。
“見過戴將軍。”
這動作出乎戴庭安所料,他原打算登車啟程,聞言腳步一頓,恰看到她行禮時寬大的帽兜往下滑了滑,將眉眼全都罩住,只露出紅潤的唇、秀氣的腮頜和那段玉潤纖美的脖頸。
雪地風寒,天光朦朧,她披著折枝梅花徐徐施禮,卻因那寬大的帽兜而滑稽可愛。
戴庭安唇角微動,道:“你認得我?”
“在京城時曾遠遠見過。”
青姈扶好了帽兜,眼底有些丟臉後的懊惱。她以前其實沒見過戴庭安,這人離經叛道,不太愛去聚會遊宴,她沒機會碰見,是前世嫁進靖遠侯府衝喜後才認識的。但這事無從查證,她隨口胡謅,沒人能識破。
戴庭安將她審視兩眼,又問:“尊府是哪家?”
“家父姓陳,諱文毅。”
這名字報出來,戴庭安目光微凝。
陳文毅三個字對戴庭安來說並不陌生。
他這回之所以跑出京城辦案,算起來也跟這事有些關系。堂堂一位三品大員被擼了官帽,雖說陳文毅在朝中根基尚淺,沒攪出太大的風波,刑部卻也為此費了許多精神。戴庭安沒參與此案的審理,卻借職務之便翻過他的卷宗,裡面貓膩不少。
神仙鬥法時的犧牲品,他暫時不好摻和。
但他記得陳文毅的底子,憑著實打實的政績提拔上來,有能耐也有品行,可惜精力撲在公務,沒怎麽教養好兒子,養了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後來娶的繼室帶著個女兒,聽說跟顧家四姑娘和梁相的女兒齊名,原來竟是眼前這姑娘。
戴庭安不由多打量兩眼。
青姈安分站在那裡,不閃不避,等竇姨媽拿著包袱下來,才朝戴庭安欠身,而後登車。
作者有話要說:忐忑的青姈:套瓷似乎有進展了?
這篇文剛開張,還要努力爬榜,收藏評論都很重要的,仙女們小手指動次動次動起來嘛^o^
第5章
雪天路滑難行,好在晌午時分雪停了。
戴庭安在路邊尋個食店用飯,馬車停穩,他出了車廂環視四周,目光卻忽然頓住,掃向遠處——官道上只有幾個行人騎馬走過,卻沒看到那輛原本黏在他尾巴上的馬車。
他記得昨晚那姑娘說要去宿州。
本是同路,怎麽沒跟上來?
畢竟是為國捐軀的武將重臣之女,別真出事了。
戴庭安望著官道皺眉。
旁邊魏鳴猜到他的心思,低聲道:“主子先進去用飯,我去瞧瞧?”見戴庭安默許,魏鳴便又翻身上馬往回趕,過了一陣回來,稟道:“沒什麽事,車軲轆壞了在那兒修,應該很快就好。”
這頓飯戴庭安吃得很慢,用完飯菜喝完茶,還要了兩樣糕點。
直到青姈的車駕趕來,戴庭安才視若無睹地出門登車。
青姈暗呼倒霉,不敢多耽擱,買了兩樣外帶的菜後匆匆追趕。
到晚間投宿,她依然黏著戴庭安。
這般緊追慢趕,走著全然相同的路,就連竇姨媽都看出蹊蹺來,次日車中擁著手爐閑話時,便低聲道:“柔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們會走這條路?說要去舅舅家,莫不也是為了他?”
——柔柔是青姈的小名,幼時在塞北太調皮,爹娘盼著她能柔婉乖巧些,便起了這小名。如今除了竇姨媽,也沒幾個人會這樣喚她了。
青姈垂眼輕笑,“姨媽看出來了。”
竇姨媽笑著點她腦袋,“鬼靈精,打什麽主意呢?”
“我想結識戴庭安。”青姈倒沒全然隱瞞,“去舅舅家是確實有事,打聽到他也要往那邊辦差,才故意跟著的。姨媽,陳紹跟白氏的德性你也瞧見了,當初我跟娘親的遭遇想必也還沒忘,咱們想安穩活著,就得在京城找個靠山。”
“顧藏舟不是……”
竇姨媽的話說出口,才想起那天青姈的神情,又歎了口氣。
青姈緩緩繞著手帕,抿唇低聲道:“姨媽別指望了,他是公府的嫡長孫,家族前程重於一切,上面那麽些長輩管著,許多事都做不得主。就算有意照拂,能做的也有限。”
“可這戴庭安心冷如鐵,是出了名的。”
“我知道。”青姈低聲。
其實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不知道這趟苦心折騰下來,能否在戴庭安那裡叩開一扇窗戶。前世她剛嫁進靖遠侯府時,戴庭安就跟臘月瀚海裡的萬丈玄冰似的,性情冷厲,陰晴莫定,嚇得她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蟄於京城的皇太孫,周遭危機四伏,博得信任前若有任何差池,很可能會搭上性命。
但比起滿京城生於安樂,隻知算計暗鬥的皇室貴胄,戴庭安有君臨天下的野心與胸懷,更知道沙場烽煙是何等慘烈,知道民生多艱是何等淒苦,庶民和兵將於他有著特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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