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很焦急,扯著斕丹的胳膊連聲催促,斕丹隻好隨他一路急走,爬上一座小山坡。
響聲像夏天的悶雷,轟轟的在天邊,半天落不下去,斕丹踮著腳往申屠銳去的方向望,什麽都看不到。響聲隱隱小了,斕丹心一松,回頭問老板:“是不是堵住決口了?”
老板臉色很差,連連搖頭,擔心地看著遠處江邊自己的小店,唉聲歎氣:“應該是徹底漫灌進來了,那片都是農田,人倒不多,只是不知道水勢怎樣,會不會淹過來。”
斕丹沒經歷過水患,也不太害怕,只是有些擔心申屠銳,不知道他那邊情況怎麽樣了。
縣城方向來了一輛馬車,旁邊跟著申屠銳的心腹侍衛,馬車上有兩個人,掀開車簾一個勁嚷嚷,侍衛不理會,狠狠地抽拉車的馬匹,迫使馬車跑得飛快。到了近處,斕丹才聽清車上的兩人喊得是慢點,太顛,慢點。
老板呸了一聲,低聲咒罵道:“都天塌地陷了,這位縣太爺還嫌車快太顛呢!”
斕丹聽了,對知縣更加不滿,也沒了好臉色,不是他對水患視而不見,也不會發生現在的險情。
侍衛在坡下問老板具體情況,原本在車上不停抱怨的知縣和師爺一聽前方可能已經決堤,哇哇亂叫著跳下車,拚命跑到坡上。侍衛原本還想去前面找申屠銳,但老板極力勸阻,又見知縣跑上坡,氣還沒喘勻就盯著斕丹色迷迷地看,他咬牙切齒,也牽馬上來,板著臉站在知縣和斕丹中間。
斕丹當然也發覺了知縣的異樣,心裡憤恨,前面大水決堤,這位知縣大老爺不著急不害怕,還有心思盯著女人看?
從知縣跑上坡也不過一眨眼的時間,大水就轟然而至,幸好水位不高,但流速很快,坡下的馬車瞬間被衝到幾丈遠的地方,馬匹驚慌嘶鳴,叫得人心裡發瘮。
侍衛急得都跳起來了,“王爺怎麽辦?王爺還好吧?”他抓著老板不停問,好像老板知道答案一樣,他手勁太大了,老板被抓得慘叫起來。
附近方圓數十裡都是平坦開闊的地勢,春汛也只是剛剛開始,水位還不是太高,一鋪散開很快就減弱了勢頭,一波水牆過去,慢慢水流就緩了,最後也只有齊小腿的深度。
斕丹稍微放了點兒心,還沒等長長舒口氣,師爺就連呼萬幸,諂媚地對知縣說:“老爺不必驚慌,這水勢不足以造成多大災害,時值初春,莊稼都還沒種,損失可以忽略不計。”
斕丹和老板、侍衛聽了,都實在無法忍住怒氣,正要罵他,只聽馬隊趟水而來的聲音,正是申屠銳帶人回來了。
一隊人停在坡下,申屠銳抬頭向坡上看,眼神冷峻地瞪著知縣。
斕丹看他頭髮也散了,袍角像莊稼漢一樣掖在腰帶裡,袍子褲子上全是泥,臉上沾得黑一塊白一塊的,明明有些好笑,因為表情和眼神的關系,氣勢簡直有些狠戾。
知縣和師爺本在坡上長揖作禮,見燕王殿下沒有上坡的意思,又這麽個臉色,兩人才提著袍子下去,閃閃縮縮踩在泥水裡,一副苦不堪言的樣子。
申屠銳端坐在馬上一動不動,冷冷看著知縣和師爺討好地問安道惱。
侍衛們也都神情凝重地看著他們,一時間只有馬發出噴氣的聲音。
“殿下,”知縣有些慌了,想起剛才師爺的話,現學現賣,“不必太過擔憂,還沒開始播種……”
話還沒說完,申屠銳抽出腰間長劍錚地一聲揮下去,知縣撕心裂肺地慘叫,斕丹嚇得也大喊一聲,捂住雙眼。
她自然熟悉死亡,朝堂上下宮城內外,幾乎每天都充斥著死亡。可她見到的死亡,是父皇和兄長們在公文上提筆勾畫,是威嚴喝斥拖出去如何如何,是宮女嬤嬤們沉肅托著白綾或者鴆酒,就連她自己的死亡,也是凶悍粗俗的劊子手背後揮刀。
她正滿懷期待地看申屠銳怎麽懲罰這個可惡的知縣,他揮劍時眼睛裡的殘酷因而看得格外清楚,一個朝夕相處的人,突然當著她的面斬殺另一個人,她心裡的驚懼超過想像。
知縣的慘叫沒有戛然而止,而是越發淒厲,斕丹聽了,反而不那麽害怕了,抖著手緩緩移開——申屠銳砍掉了他的官帽,連頭皮都削禿一塊,知縣連驚帶痛,正在泥裡打滾哭號。她咽了下唾沫才敢再看申屠銳,他正抬頭看她,視線對上,他怒氣衝衝地狠瞪她一眼,把斕丹弄得莫名其妙。
英山知府也帶著隨從急匆匆趕來,他到底精明乖覺,騎馬奔來,到了申屠銳近前下馬,不顧遍地泥湯,撲通跪下就請罪。
申屠銳沉默了一會兒,明顯在忍耐,“後續的事要辦好。”他漠然吩咐。
知府叩頭領命。
“我這就過江,也會回復宮裡在我過江後,你這裡才決了堤。”
知府不解,“殿下……”
申屠銳冷冷一哼,“我在這兒的話,怎麽能不當場處理你?”
知府恍然大悟,感激涕零,“殿下大恩,下官——”
“行了,”申屠銳不耐煩地打斷,用眼睛一瞥已經在泥裡裝死的知縣,“他不能留了。”
知府心領神會,連聲道:“下官明白。”
斕丹原本疑惑,琢磨了一下——看來是那頓花酒的功勞,申屠銳竟然這樣偏袒知府,剛才還那麽大義凜然呢,斕丹忍不住哼了一聲。
申屠銳聽見了,抬眼瞟了瞟,不客氣地說:“還不下來趕路,等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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