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重淵在的那個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她微紅的臉頰。
沒有去攔她,只是看著她倉惶的身影,難得的揚了一下嘴角,明明怕的要死,還說什麽不怕他的心情有些少有的愉悅,那微微揚起的嘴角更是消也消不下。
等人跑進水房——
陸重淵才收回視線,然後轉頭看向拔步床上的兩條被子。
這兩條被子,一條繡著並蒂開花,取百年好合、永結同心之意,而另一條繡著石榴,意為多子多福那個丫頭肯定沒發現。
不然肯定得臊的更厲害
蕭知平日裡洗漱很快,可今天倒像是故意磨時間似的,足足花了三刻的功夫還沒好。
等到終於磨不下去了,她才出去。
外頭的燭火大多都被熄滅了,隻留了靠近拔步床的一盞,方便人走路。屋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都沒有,可平日裡就算陸重淵醒著也是這樣的,所以蕭知的步子還是放的很輕,就連那顆心也是高高懸著的。
房間就這麽大。
走了這麽久,肯定也已經走到了。
站在拔步床前的時候,蕭知還有些猶豫,她是先探了探頭,然後就看到睡在裡側,閉著雙目的陸重淵,不知道他是睡著了還是沒睡著,她試探性的喊了一聲,“五爺,你睡了嗎?”
無人回應。
可蕭知卻像是松了心神。
雖然她不介意和陸重淵同床共枕,但要是和醒著的陸重淵睡在一張床上,她還是會有些緊張的。
現在陸重淵睡著了正好。
小心翼翼的脫了鞋襪上了床,又把帳子都給落下,要躺下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身邊,見陸重淵紋絲不動,就連眼皮也沒有抖動,這才放心,合衣躺了下來。
剛剛躺下的時候,蕭知還有些睡不著。
不知道是因為陸重淵在身邊,還是因為這是她醒來後過的第一個年。
忙碌的時候不會想太多,可此時躺在床上,四周又這麽安靜,她還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以前的事以前過年的時候,他們都是一家人聚在一起的。
父王母妃跟神仙眷侶似的,兩人都是喜好音律的人,一個彈琴一個就吹簫。哥哥就在旁邊舞劍,至於她呢她不愛這些,樂得偷懶,就托著下巴坐在椅子上,笑盈盈的看著他們。
後來嫁給陸承策,過年的時候也是一大堆人。
那個時候。
現在被她厭惡至極的陸家人還沒露出他們惡心的爪牙,他們寵著她慣著他,事事都依她,陸承策也是,他平日裡對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唯獨面對她的時候是不一樣的。
他會握著她的手,與她說,“阿蘿,我是有多幸運才能娶到你。”
他會攬著她的肩膀,和她說,“阿蘿,我會好好對你的。”
甚至就在他拿著聖旨去賜死她的父母時的前一日,他還蹲在她的面前,撫著她的臉,和她說,“阿蘿,以後我會好好陪著你的,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他說著對她好,說著不會讓任何傷害她。
可偏偏,他卻是那個傷她最深的人
心下有難以言喻的複雜。
她跟陸承策青梅竹馬長大,又在最好的年紀嫁給他,她怎麽也不願意相信陸承策會是那個檢舉她父王謀逆,親自監殺她父母的人。
可眼見為實。
她縱然不願意相信又能如何?
何況當日那個男人的言語還在耳邊環繞“永安王與朝廷官員密謀在前,私製龍袍在後,證據確鑿”
好一個證據確鑿!
他既然說證據確鑿,那她就去查清所有的真相,洗清她家人的冤屈。
她的父王母妃從來不曾涉入黨政,就連她那個天資聰穎、人人誇讚的哥哥也怕皇伯父和太子哥哥忌諱,所以連入朝為官都沒有。
可即便是這樣
這群人還在肆意誣賴著她的父王母妃,把一盆盆的髒水往他們身上潑,甚至還逼死了他們。
心裡的情緒像是繃不住似的,蕭知整個身子都緊繃的不行,可聽到身邊傳來的均勻呼吸聲,她這顆被仇恨充斥著的心竟像是被一隻寬厚的大掌輕輕撫平了似的。
她轉頭朝身邊的男人看去,屋子裡太昏暗了,她只能隱約瞧見他一個輪廓。
沒了平日裡的清冷陰沉,此時的他平靜又令人心安。
蕭知看著看著,倒是也平靜了下來,沒事,她很快就可以出去了,她會找回她的哥哥,一點點查清真相,洗清一切的髒水,還她父王母妃一個清白的真相。
心緒漸漸安靜,困意也就襲上心頭了,她今天忙了一日,實在是太累了,眼皮子一撘一撘的,終於還是沉沉睡了過去。
等她睡著後。
身側一直閉著眼睛的陸重淵卻睜開了眼睛。
他那雙漆黑如墨的鳳目中清清亮亮的,哪有一絲困意?一看就是一直沒睡著的樣子。陸重淵的六識本就不比常人,這會即便是在這樣昏暗的場景下,他也能把身邊人看個通透。
她睡著的時候不似平日顯於人前的那般歡快,眉是皺著的,紅唇也往下壓著,小巧玲瓏的鼻子輕輕抽著。
不知道是在做噩夢,還是本身心裡就有著不少愁苦,使她整個人看起來竟是要比平時還要顯得可憐。
陸重淵見她睡得很沉,倒也不怕吵醒她,從被子裡伸出手輕輕按在她的眉宇之間,一下又一下,力道輕柔的替人撫平著折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