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的槍孔緊緊按在她的後腦杓。
“起來。”
夏南枝順從地顫巍巍站起來,到這時候她已經狼狽至極。
一條腿被鮮血染紅,胳膊被玻璃扎破, 臉頰高高腫起, 耳朵上也有傷口,而那片被她偷偷攥進手裡的玻璃碎片也已經劃傷了她的手心。
聽到紀依北已經到了的一瞬,她腦海中竟然閃過一個念頭:我現在是不是很醜?
“走!”
後腦杓的槍口壓迫,推著她向前走。
夏南枝踉蹌著忍痛往前走,指縫中露出一截碎片悄悄在手腕的麻繩上滑動。
走出那個黑漆漆沒有光線照射的倉庫, 夏南枝有一瞬間睜不開眼,她眯起眼睛,看到不遠處站著的紀依北。
一路上過來紀依北心悸地快要暈倒, 而在看到幾乎遍體鱗傷的夏南枝時,理智的最後一個弦終於斷了。
“你他媽的打了她!?”
紀依北進來時隨手從路口撿了一個棍子,大步朝疤痕男走去, 眼裡都快噴出火。
然而他沒走幾步,就被周圍的人團團圍住,這時站在夏南枝身後的男人向旁邊跨一步,無聲地揚了揚手裡的槍。
紀依北瞬間停了腳步。
目光冰涼:“你想幹什麽?”
夏南枝嘴唇泛白,一條右腿已經快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不停顫抖著,腫起的兩頰被外頭的熱風一吹,更加疼。
“紀依北,別動。”
兩人對視一眼,紀依北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拖延時間。
然而他卻從來沒有感到這麽無助過。
他盯著夏南枝受傷的小腿,舌尖狠狠頂過後槽牙,把手裡的棍子向外一扔,雙手舉過頭頂:“你們的目標是我,現在我跟她交換,你們把她放了。”
夏南枝咬住唇。
疤痕男冷哼:“當我傻嗎?有了這女人你也跑不了,要是綁了你你把我這些人給殺了怎麽辦?”
“那你說,你要怎麽才肯放了她?”紀依北握緊了拳頭。
疤痕男哼笑起來,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眼前兩人。
紀依北立在風中,簌簌地風聲穿過他的身體,他就那麽筆直站著,面部緊繃得好像一碰就會碎。
一輪血紅的太陽印在腦後。
風停了,太陽完全藏進雲背後。
天色一下子暗了幾分。
“很簡單。”疤痕男開口,“這兒有我二十幾個弟兄,你要是能把他們都打趴下我就放了她殺了你,如果你被打趴下我就在她身上開一槍,放心,我不會傷她要害,只不過失血過多這條命也就危險了。”
紀依北眸底漆黑,甩了甩手腕,脫了外套扔在地上。
夏南枝手上動作不停,然而那麻繩卻像是蛇一般緊緊纏著她,聽到疤痕男那句話時手一抖,又在手心劃了一道新的口子。
被那粗糙的麻繩扎著,十指連心,刺痛。
“哥!你別上他的當!!”
然而紀依北只是視線平淡地掃過她的臉,堪稱柔和地衝她淡淡一笑。
目光一頓即過,他看向別處,眼中是嘲弄,壓低聲音:“來吧。”
刹那間,周圍二十幾個健壯男人一擁而上,有人手裡拿著棍子,紀依北赤手空拳。
棍子直直朝紀依北揮去。
夏南枝心提到嗓子眼,難以抑製地喊出來,從被綁開始好像堵塞的淚腺一瞬間開啟閘門,她又哭又喊,淚水淌滿臉頰。
“不要!紀依北!……”
紀依北動作又凶又猛,一手反扣出那人的肩用力一扭,脫了臼,他迅速拿過他手裡的棍子翻身將那人過肩摔,在半空中替他擋住了那些本要落在他身上的棍子,那男人全身上下挨了那十幾下,當即倒地吐血。
紀依北終於從包圍圈裡出來,手上一根沾了血的鐵棍。
他扭了下脖子,發出骨骼摩擦的聲音,接著朝他們一勾手指:“上啊。”
紀依北身上就是有那麽一種氣質,落入如此一番困窘地步照樣拽成天王老子。
又一人撲過來,紀依北敏捷側身一躲,提腳就往那人肚子上踹了腳。
然而一個人對付這麽多人,紀依北撂倒幾人後終於漸漸開始力不從心,他已經挨了好幾棍子,額頭上被打出血,一條手臂都被打得發麻。
夏南枝驚懼地瞪大雙眼,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了,要不是身旁一人架著她,她此時已經倒在地上。
紀依北朝她看了眼,隨意抹掉汗和血,氣場冷靜陰森。
這次他沒等那群人撲上來,便直直衝過去。
夏南枝閉緊雙眼,不敢看了,只聽到時不時傳來的嘶吼、悶哼、抽氣,有些是紀依北發出的,有些不是。
不知過去多久,疤痕男拍著手笑起來。
“不愧是刑警隊隊長,這身手和當年的夏英霖有得一拚。”
夏南枝睜開眼。
看到地上都是血痕,紀依北臉上、手上都沾了血,額角的血已經流到眼角,雙目通紅,黑色褲子上許多鞋印。
那二十幾人已經倒在地上,捂著身子哼唧。
“叮咚”——
紀依北手裡的那根鐵棍掉落在地,不知道傷到了哪裡,只看見殷紅鮮血順著手臂流淌到指尖,又順著指尖滴落在地面。
身體沒了支撐物,紀依北腿一軟,單膝跪在地上,手掌撐著地印上一個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