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百口莫辯是種什麽樣的感受。
“舒眉,你聽我說,我……”
解釋的話都哽在喉嚨裡。
說什麽才好呢?
剛才卜寒青已經舉重若輕地說了,他們不是男女之間那種關系。
而舒眉目光澄澈冷冽,並沒有要興師問罪的意思。
也許就是因為太平靜,有種哀大莫過於心死的感覺,這才更讓他心慌意亂。
僵持之下,舒眉的手機忽然響了,對面是小郭難掩興奮的聲音:“林總!我們的酒被選上了!盲品評分最高……這就要去國宴接待外賓了!”
的確是非常出乎意料的消息。
理應高興的,林舒眉捏著手機,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知道了。”
事業有了飛躍,只會讓她之前那種篤定更勝幾分——她一個人也可以很好地把孩子帶大。
她什麽也沒說,越過陸潛往來時的門口走去。
“舒眉!”
他終於拉住她的胳膊。
“我沒想騙你,從頭到尾……我從沒想過要騙你。”
他是真的不記得對方了,但他也知道,現在已經無法用這個理由把一切都搪塞過去。
有那樣一段過去橫亙在中間,這樣的解釋顯得蒼白無力。
“我知道,是我的問題。”她比自己想象的都要冷靜幾分,“陸潛,信不過你,是我的問題。”
他拉著她的手一點一點松開。
咫尺又變天塹。
“你又要離婚嗎?”
她走到門口,聽到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微微發顫。
她沒回答。
快步回到車上,她慌亂得幾乎沒法把車鑰匙插進鎖孔,煩躁地一巴掌拍在方向盤上,喇叭發出尖銳的嘀聲,她才終於低頭哭出聲來。
很久沒有這樣放縱大哭過,可能是憋得太久了,幾年前,陸潛出事的那會兒她就該這樣哭一場的。
是她太逞強,一直到現在。
事實證明,逞強也並不能真正改變什麽。
抹掉眼淚,她還是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到住的地方。
…
年關將至。
這真的是一個極度冷清的春節了。
盡管酒莊裡張燈結彩,說是為了辭舊迎新,其實大家都是為選上峰會的國宴酒而歡欣鼓舞。
要不是前頭經歷了火災和並購的風波,年會的沙巴之行現在就可以兌現了。
沒關系,就再等一年吧!照這樣的勢頭走下去,明年酒莊就是業界最耀眼的新星了,所有員工,與有榮焉,別說衝出國門,衝出亞洲也是指日可待的。
最冷靜的人,只有林舒眉。
作為年輕的新掌門人,大起大落,平步青雲,都沒讓她張狂,反而越發低調,選上峰會用酒之後更是連笑都很少看到了。
大家都誇她少年持重,謙遜實乾。
只有身邊的老姚知道是怎麽回事。
“舒眉啊,馬上要過年了,要不要我去把你爸媽接來?或者,你跟陸潛打不打算回去一趟,我給你們訂機票?”
“不用麻煩了,姚叔,我還沒想好怎麽過年。”
那天之後,陸潛沒再來找過她,也沒再打過電話。
大概也沒了繼續走下去的耐性和希望。
“那你總不能一個人守在這裡啊!我聽說陸潛那個餐廳也做年夜飯的預訂,要不我給你訂個位子?”
舒眉這麽多天來難得笑了笑:“算了,姚叔,還是麻煩你跑一趟去接我媽他們來吧。”
姚炳志跟她父母也算同齡人,說不定能說服他們到她這兒來過年。
徐慶珠很快給她打來電話,之前本來說好可以過來的,突然又不來了。
“舒眉,今年有點狀況,要不你還是回家來過年吧。我自己準備了年菜,不會像去年那麽倉促了。”
“媽,你注意身體啊,你腰不好,我就是不想讓你忙活,才讓你來我這兒過年。”
“不要緊的,就我們兩個人,東西準備的也不多。”
兩個人……
“媽,發生什麽事?那人又去哪兒了?”
“他不在家過年。好孩子,我知道你往年都是因為他在這個家裡才不自在,不肯回來。今年就我們娘兒倆,終於可以像以前那樣好好過個年了。”
電話裡說不清楚,舒眉立馬就訂了機票飛回家去。
她本來以為父親肯定不在家裡了,沒想到還是他來開的門。
“舒眉回來了?”他有種近乎諂媚的喜悅,仿佛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接過她的行李說,“來,快進來!”
家裡依然井井有條。
徐慶珠正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把晾乾的衣物一件件疊好,雖然是在乾活,但每一個動作都在宣誓——她才是這個家的主人。
林超群就有些惶惶不可終日似的,在不大的客廳裡轉來轉去。
“舒眉回來了?餓不餓,鍋裡有剛蒸好的棗糕,你去吃一點。”
舒眉沒動,林超群已經去廚房幫她用碟子盛了一塊出來,遞給她道:“小心點吃,燙。”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又轉向徐慶珠:“媽,是有什麽事兒嗎?”
他們吵架了?鬧別扭了?還是有什麽其他她不知道的事兒?
為什麽先前說他不在家過年,可他現在明明就還在家裡。
但仔細瞧瞧,這幾年林超群回來之後帶來的生活痕跡確實幾乎全被抹掉了,家裡簡潔乾淨,倒是更接近於她過去跟母親兩個人生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