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徐慶珠手頭正在折疊的衣服裡也沒有他的衣物了。
“沒什麽事兒。”
徐慶珠終於把那一大堆衣服疊完了,摞起來抱在懷裡說:“我還有些東西要收拾,舒眉你進來幫我個忙。”
房間裡堆著些年貨和生活必需品,幾件新買的衣服。
年貨不是用來走親戚送人的那種禮盒,全是散裝的,乾果、臘肉、大大小小幾個酥餅,毛巾、牙膏牙刷之類的東西也是一看就自家都不會用的廉價品。
還有那衣服,先不說俗豔的款式和顏色,尺碼也明顯不合徐慶珠——她近年來是有些富態的身形了,這衣服都是給瘦高身材的人穿的。
“把那個大的旅行袋拿過來。”徐慶珠對舒眉道,“我把這些東西收進去。”
“媽,這些東西是要給誰的?”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舒眉看了一眼又踱步到房間門口,連走路和喘氣都不敢太大聲的林超群,問她:“等會兒我們要去哪兒?”
“去派出所,領個人。”
第60章 北醇(1)
派出所永遠熱鬧非凡。
哪怕就要過春節了,也不能阻擋人間悲喜劇一刻不停地在這裡上演。
舒眉陪著爸媽,穿過各種叫罵、拍桌、哭喊的人群,終於來到辦公室最裡邊也最逼仄的角落。
民警的大手指了指:“看看,是不是你們認識的人?”
花白的頭髮,消瘦的面容,陳舊卻偏偏是白色的羽絨服,兩隻袖管已經髒得看不出本來面目了,胸前還一大塊不知是什麽東西的汙漬,像是剛弄上去的。
反正林舒眉腦海裡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時候認識這麽一號人。
但徐慶珠已經很確定地說:“沒錯,就是她。”
“過來辦手續吧。”民警招呼他們,“你們是她什麽人?”
徐慶珠示意身旁的林超群拿出身份證。
“林超群。她走丟了,你們找到她的時候,她不是就記得這個名字嗎?”
民警點點頭,登記好信息之後把身份證還給他們:“我記得上次也是你們來領的人吧?這個病只會越來越嚴重,你們要看好她啊!現在天這麽冷,這麽大年紀走丟了很危險的。”
小鎮上有人正辦喪事。
嚴冬季節,總有很多老人熬不過去,所以每到年底紅白喜事一樣多。
舒眉這才反應過來,這個頭髮花白,衣著邋遢的人,是父親的情人劉弈秋。
歲月如刀,削人壽,摧紅顏。
當初父親讓她叫劉姨的女人窈窕豔麗,跟眼前這一個完全對不上號。
可是眉眼之間,又依稀就是那個人。
“走吧。”
辦好手續,倒是徐慶珠主動來叫她。
劉弈秋木然地跟著他們走。
到了門口,凜冽的寒風從門簾縫裡透進來。
徐慶珠從那個裝滿了東西的旅行袋裡翻出一件豔紅色的長棉衣,讓她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換上。
劉弈秋怎麽也解不開那拉鏈。
林超群就在旁邊看著,想幫忙,好像又礙著正妻就在身邊,不敢上手。
徐慶珠則根本就沒有要幫忙的意思,她已經打定主意要看一場悲劇,才肯罷休。
最後是舒眉過去,幫她解開了拉鏈,給她換上那件俗豔到晃眼的新棉襖。
身形修長,穿上正合身,這就是為她量身準備的。
門外有車等著他們。
老姚來了還沒回去,租了輛車,最近這些天就陪林家夫婦辦辦事。
“就到這裡吧。”徐慶珠再度打開那個旅行袋,把裡面的東西翻給劉弈秋看,“這些吃的,還有用的,過年就用得上了,你拿去。”
“謝謝……”
不愧是做過老師的人,基本的禮貌還記得,只是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茫然看看身邊的男人,林超群的名字是記得,但也僅僅限於名字而已,跟人是對不上的。
男人比她更茫然,搓著手:“慶珠……”
舒眉看著母親把那個旅行袋封上,塞到父親手裡,然後對她說:“走吧舒眉,我們回家了。”
“舒眉……林舒眉?你不是嫁了很有錢的那個陸家嗎,怎麽回來了?”
劉弈秋今天唯一的一段清晰思維就落到她這兒了。
真是充滿諷刺。
徐慶珠在舒眉背上拍了拍,母女兩人一同鑽進車子裡。
車子啟動後,劉弈秋還追了兩步。
舒眉回頭往後看,拎著旅行袋的父親跟另一個女人並肩站著,兩個不知所措的身影越變越小,直到拐過一個彎之後徹底不見。
“就這樣……不用管他們嗎?”
“放心吧,他們的住處離這裡很近的。一個老年癡呆了,另一個還清醒著,不管走路還是打車,總不至於回不了家的。”
徐慶珠很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
但仔細聽,還有一點愉悅上揚的音調,帶著點幸災樂禍。
“警察說上一次也是你們去領的人,她這樣……有多久了?”
“也就這一年多才聽說。走丟了幾次,每次問她地址電話,她都隻說得出你爸的名字和酒廠的地址,可見這執念有多深。”她諷刺地笑了笑,“這病反正不是一兩天的事兒,也許之前就有了,誰知道呢?”
“我爸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