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為何葉家素來為正道之首麽?”
她睜開眼,無悲無喜地注視著眼前命不久矣的白骨靈修,冷聲道:
“我葉家是正道最邪者,更是邪道千百年來欲招攬卻未曾成功者。雖有無數門派與世家奉我等為首,但仍有人枕戈待旦,以防我等改弦更張,一朝投敵。”
她將山海古卷抖了抖,剛剛還在吃得正歡的麅鴞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給捉回了書一樣,剛剛還在不要錢也似的拚命四散的妖氣刹那間收斂得無影無蹤,就好像這不是山海古卷,僅僅就是一本普通的圖冊而已:
“只因我等葉家家主千百年來,須得以身化鎖,看守山海古卷,與妖魔相伴,時時刻刻都有可能走岔道。如果山海古卷一朝失控,便要以身相殉,片刻不得遲疑,是生是死,均為天下萬民而定,從來不在自己。”
剛剛還想為自己辯解,說自己是在百年前被葉楠落了面子所以才順勢投入邪道的、想讓葉楠背這個黑鍋的老邪修渾身一震,難以置信道:
“不可能,從來沒人跟我們說過,山海古卷是如此邪性的東西!”
葉楠失笑出聲。只是此刻,她看著這多少年來,她見過的唯一一個沒能守住心智、投入邪道,卻也是眼下僅有的寥寥葉家人之一的家夥,哪怕失笑,也顯得分外苦澀:
“若我等家主改投妖修,自然無人不奉迎;改投邪修,自然威風八面,無人能當;哪怕就隨心所欲地當個普通人,借著山海古卷的威勢興風作浪,你們也奈何不得,換而言之,我們做什麽都比做正道修士來得有成就,有威風。”
“可是歷代家主與其相伴至今,也從沒有任何一人被迷過心智。倒是你,受了我等庇護這麽些年,才能在太平盛世苟活至今,卻還死到臨頭不知悔改,平白墮我葉家名聲。”
葉楠垂下了眼睛,再也不肯把多余的目光投半分到眼前這個早就名不副實了的葉家人身上,沉聲道:
“既如此,我身為現任葉家家主,自然要為你送行。”
她的上已經凝聚出了獨屬神魂俱滅咒那漆黑的光芒。如果讓這一道符咒凝實了,打在身上的話,就真真半點轉圜的余地都沒有了,也怪不得他一聽出葉楠的聲音便要撒腿就跑,只可惜到最後也沒能跑成。
這邪修心思不正的很,要不然也就不會成為唯一一個走了邪修路子的葉家人了。眼看著葉楠即將讓他神魂俱滅、永世不得超生,這老邪修都一把年紀了,卻還是沒能穩住,尖叫了起來,一疊聲地想求著葉楠住:
“家主,家主!饒過我這一次罷,我日後定好生修行向善,求你了家主,我可以吃長齋抄血經為那些枉死的人贖罪,還請家主饒我一命!”
眼見著葉楠丁點兒回心轉意的念頭都沒有,他心念電轉之下,再次開口高聲呼喊道:
“家主饒我一命,我便把葉家百年來為何凋敝至此的原因如實相告!”
第17章
這話果然有用,葉楠的動作立時便稍稍停滯了一下。老邪修心下大喜,身形一晃,就又化成了一股比之前稀薄了不知多少的黑煙,朝著躺在牆角、生死不明的張道士就衝了過去:
哪怕不能奪舍成功,只要附在這人的神魂裡,如果不用搜魂邪術的話,就沒人奈何得了他;就算葉楠能夠用搜魂邪術,可這個人明顯是龍虎山一脈的正派人士,要是被人知道了他被搜魂過,保不齊要怎樣鬧起來呢!
然而他的最後這一把如意算盤還是沒能打響,因為葉楠住的原因只有一個:
天雷來了。
這最後一道有合抱粗的樹木那麽大的天雷從天空直接劈下的時候,方圓百裡之內的人家避雷針全都過載,總電閘齊刷刷地一起跳了上去,那些原本因為驟然昏暗的天色而開起來的燈,也盡數在這一刹那滅掉了。眼下方圓百裡之內,唯一一點還在亮著的東西,也就只有雲層尚在翻卷不休的、帶著赫赫天威的雪亮的電光。
周詩雲母女倆坐在高出,自然也十分直觀地看到了這一幕:
天雷降下之後,所有原本星星點點的燈光全都在同一時間熄滅!
在這突然襲來的滿目黑暗裡,人類最本能的、最黑暗的恐懼便會盡數激發,更別提她們眼下還坐在狂野了,四處連個遮蔽物也沒有,就連趙飛瓊這樣好強的人都開始瑟瑟發抖了起來,用力握緊了周詩雲的,小聲問道:
“媽,你害不害怕?”
周詩雲心疼地拍著女兒的背,安慰道:“沒事的,瓊瓊,很快就會過去的。你看外面的風刮得多厲害啊,咱們還不是丁點兒沒吹著?葉大師這麽厲害,肯定會平平安安的。”
趙飛瓊也是這麽想的,便應聲道:“嗯,我也覺得她肯定沒事!”
趁著這裡沒什麽人,周詩雲又對趙飛瓊道:
“我昨天給你姥姥姥爺打過電話了,我這個周末帶你和葉大師一起回周家一趟,看看這東西有沒有什麽後遺症,能解決的就全都解決了,免得夜長夢多。”
之前兩人在趙家的時候,沒發覺有這麽個陣法前,是覺得這座宅子哪哪兒都滿意,住得舒心又快活;等到發現這個見鬼的大煞陣存在之後,別說長住了,哪怕再在那座房子裡呆一晚上都渾身不對勁。可是貿然出去住酒店的話只怕會引起趙老四的懷疑,兩人只能戰戰兢兢地再在這個“家”裡睡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