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清心陡然感覺心口一陣劇痛,隨即之前一直籠罩著她的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覺,便又一次襲擊了回來,將她的頭腦變得一片混沌。她幾乎都要成功被這種感覺帶得沉淪下去、自己說服自己了:
楚念和那些女人只是玩玩而已,他最喜歡的還是我。男人哪裡有不偷腥的呢?只要他最終還願意回到我的身邊,那就算了吧,為此花點錢出去也不算是大事。他願意花我的錢,正好說明他喜歡我……
就在她險些被這股古怪的力量徹底蒙蔽的當口,她聽到了葉楠的聲音穿透了無數重迷霧,帶著寒涼到讓人神魂一震的感覺直直傳來:
“閉眼。”
嚴清心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面對著個位高權重、一言一行都讓人無法不遵從的上位者一樣,在這道聲音的促使下,她乖乖閉上了眼。
下一秒,嚴清心就感覺心口一陣劇痛,劇痛還摻雜著讓人莫名反胃的惡心感,讓她特別想睜開眼看看自己的身體究竟怎麽了,為什麽會有這種“有東西想從裡面鑽出來”的感覺?!
嚴清心一個沒控制住就睜開了眼,在睜開眼的一刹那,她看到了讓她畢生難忘的異象:
葉楠將之前動都沒動的那杯水舉到了她的面前,細細看去的話,她的左手指還有個小小的血口,清水有一縷紅紗也似的血線未曾散盡;擺在一旁桌子上的那本舊書無風自動,隱隱能看見有巨大的獸型黑影從浮現,幾欲擇人而噬——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正在從她胸前鑽出的那條蠱蟲駭人。
嚴清心也不是個膽量小的人,然而只看了一眼,她就恨不得自己沒睜開過眼,心想果然葉楠讓她閉眼是有道理的,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惡心的東西?!
它的大半身子已經鑽了出來,朝著那杯血腥味未散的水杯貪婪地拱去,像是蚰蜒一樣漆黑的環狀身體上有著慘白的人臉花紋,細長的、帶絨毛的對足在空揮舞。
這條蠱蟲的頭部沒有眼睛,只有一張嘴,嘴裡還像盲鰻一樣有著層層疊疊的細密牙齒,別問她怎麽能看得那麽細,因為這玩意兒竟然還能張嘴咬人,張大了嘴之後,便直直衝著葉楠手的水杯咬了下去!
在咬人的時候,它的嘴竟然可以擴得比身子還要大,連帶著前半截身子都像是充了氣一樣鼓脹了起來,要不是顏色不對的話,就像是海腸子一樣令人惡心。
只是它剛把自己一頭扎進水裡,拚命合嘴一咬,才發現自己犯了個大錯:
在它面前的,不是什麽行至末路、血流不止的正道修士,而是一個專門為它量身打造的陷阱。
它其實也沒什麽用,只能寄居在人類的身體裡,將另一個人的念頭強行灌輸進來,把宿主的意願給扭曲掉而已,所以得名“迷心蠱”。這麽多年來,這條迷心蠱一直兢兢業業,別提多盡職盡責了,險些把嚴清心洗腦成功,改造成沒有任何志氣、隻想跟楚念在一起的蠢女人。
要不是它今天聞到了有靈力極盛的鮮血的話,無論如何,這條蠱蟲也不會鑽出來的。沒想到它一鑽出去,便遇到了水,它天生的克星——
嚴清心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條蟲子化在了清水裡,隨即這杯水便發出了一股特別好聞的香氣,聞來頗有醺醺然之感,難以想象剛剛這裡面還有過那麽令人作嘔的一條蠱蟲。
電光火石之間,她踉踉蹌蹌倒退了幾步,指著那杯血色終於全數散盡的水,語不成句道:
“天啊,楚念他……倒水!他給我倒過這麽杯水!”
“還是他看著我喝下去的!”
別人可能一時間無法明白她在說什麽,但是葉楠立刻便明白了:
楚念將這條蠱蟲放在杯,親手倒水將它化了開來,然後言笑晏晏地捧到了嚴清心的面前,為了保險,甚至還親眼看著她喝下了這一條蠱蟲,親手把她送上黃泉路。
嚴清心覺得自己馬上都要吐出來了,是個人就沒法接受自己的身體裡竟然一直有條通體漆黑的軟體蠱蟲寄生其。再加上剛剛這條蠱蟲哪怕鑽了出來,她胸口的疼痛也沒能減輕多少,不過她倒是沒得寸進尺地抱怨,畢竟有人能幫她就很不錯了,她怎麽好意思腆著臉要求更多的幫助呢?
——下一刻,葉楠的手輕輕點過了她的額頭。
有如佛祖拈花而笑般輕柔又溫和,如同羚羊掛角般精妙無雙,只是這麽輕輕一點,刹那間,嚴清心便覺有如清風拂面,一股寒涼的氣息從她的額頭湧入四肢百骸,一時間竟然減輕了她的不適和反胃,連胸口隱隱的疼痛都消失了。
她萬分驚喜地碰了碰自己的胸口,發現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之後,便小心翼翼地離那杯詭異的水更遠了一點,一把抱住葉楠,當場便哭了出來,半晌都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葉楠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聽她顛三倒四地把楚念罵了個狗血淋頭,又後怕了好幾次,最後才想起來自己那位“不是人”的情敵:
“葉大師,你說……那個李曼瓊會是什麽東西?是她跟楚念聯手害的我嗎?”
葉楠指了指那杯水,解釋道:
“這是蠱師們的手段,而蠱師向來都是些走了歪路的邪修,只有人類才會這麽做。”
“如果妖物要害你的話,根本用不著這麽麻煩,隨便吹口氣再下個咒,你的身家性命就都被它們握在掌心裡了,哪兒還用得著大費周章地給你喝一條迷心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