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勸過嚴清心無數次, 結果嚴清心不知怎麽了,愣是丁點兒也聽不進去;周圍的人也都紛紛放棄了,反正不管怎麽勸,不管嚴清心之前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思考得有多周全, 在遇上楚念之後就會立刻智商情商雙雙歸零, 自己趕著往火坑裡跳, 八匹馬都拉不回來的那種。既然這樣,他們又何必找不痛快呢?
直到今天,嚴清心竟然主動跟楚念說了分手,還第一次在約會的時候率先離開,這讓助理看到了點微末的希望,便又勸了嚴清心最後一次:
“他真的不適合你,嚴姐。”
沒想到這次嚴清心竟然一改以往的“我不聽我不聽他肯定是愛我的”回應,對他點了點頭:
“我也這麽想的,這麽久以來,真是太辛苦你了。”
這個無比正常的回答險些沒把助理感動得熱淚盈眶,就差握著葉楠的手求她在嚴清心的身邊多待一陣子了,最好待上個一年半載的,讓楚念千萬不要再回來糾纏不休!
送走了助理之後,嚴清心趕緊給葉楠倒了杯水,又試圖從冰櫃裡給她拿吃的,結果沒想到一打開冰櫃門,裡面空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她只能赧然道:
“我之前都是跟楚念住在一起的,很少來這裡,所以這邊也沒留什麽東西,沒法好好招待你,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葉楠對此倒不是很介意。玄道人不在乎身外之物,她這些天來都在葉家荒宅打坐過夜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受的地方,便從嚴清心的手裡接過了茶杯,溫聲道:
“那你有什麽苦處要說與我聽麽,嚴姑娘?”
嚴清心怔了好久,才雙手捂住了臉,緩緩地流下淚來。
她明明已經是相當有名、地位頗高的影后了,什麽場面沒見過,什麽人沒遇到過?按理來說,她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場面人,卻還是在這麽一句溫聲的言語丟盔棄甲,潰敗得一塌糊塗。
就好像你出門在外經歷了天大的委屈後,變得多麽刀槍不入、說一不二、榮光加身,卻還是會在回家的時候,面對世上最真摯的關切時,在這個避風港裡露出一點不足為外人道的脆弱。那些不敢說給外人聽的委屈,在這裡可以放心地傾訴;那些不願隨意說出口丟面子的軟弱和難過,都可以被他們知道,因為你心裡也清楚,這個避風港裡的人與你血緣相連,會永遠保護你的。
——這就是修持正道的好處,哪怕是最能蠱惑人心的蝕心門鬼修,也做不到這一點。
都說相由心生,所以心有正氣的玄道人也自然會格外讓人信服。那是一種天然的、極具說服力的親和感,能夠讓人如沐春風,讓人不知不覺就能夠排除外貌、年齡等一切因素,對他們產生信任之情,就好像這是亙古不變的定理、冥冥的鐵則一樣:
我等玄門人,堅守本心,除魔衛道,匡扶正宗,保護弱小,皆是我等職責所在。
不必多言,不必盛譽,不必供奉,不必多禮,甚至不必道謝——
凡有邪魔外道之處,我等必見不平而拔刀。
否則的話,按照嚴清心一貫的警惕性,別說對著葉楠訴苦了,可能連家門都不會讓這麽個陌生人進來。然而她一對上葉楠那雙過分清冷的、烏黑的雙眼後,就覺得自己面前坐著的不是個小姑娘,而是個頗具包容力的長輩,可以讓她放心訴苦的那種:
“我和楚念交往好多年了,但是沒有一次約會可以好好進行。”
“他每次都會找借口提前離開,就算不提前離開,也會把他認的那些‘妹妹’帶來,強行變成三人約會,有的時候還會有他的女同事過來添堵,甚至還會當著我的面跟她們親熱,卻還要裝出一副迫不得已的樣子來騙我。”
“我每次想跟他談結婚的事情,他就都心不在焉地敷衍我,說以後再說;他明明自己有工作,也有手有腳有存款的,卻還要一直都花我的錢,住我的地方,美其名曰提前適應婚姻生活,這麽算來,他已經從我手裡掏走幾十萬了……”
“我之前怎麽什麽都沒發現!我真是太蠢了!”
正當嚴清心試圖用力敲打自己額頭的時候,葉楠拉住了她的手,往她的手裡遞了塊手帕,引導著她抬起手來擦了擦自己的眼淚,才緩聲道:
“錯不在你,嚴姑娘。”
“是他先對你下了蠱。”
絕大部分女性都會對某種軟體動物有著天然的排斥感的,哪怕是三棲影后嚴清心也不能例外。她驚得當場就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驚駭不已地拍打著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好像這樣真的可以把蟲子拍下來一樣:
“不是吧?!”
葉楠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
“你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松了口,答應跟你結婚了麽,嚴姑娘?”
嚴清心怔怔地看著葉楠,突然渾身發冷,特別不想聽到那個答案。然而按照墨菲定律來講,她此刻最害怕什麽,什麽就會成真,從葉楠口說出來的,果然是那個最讓人齒冷心寒的答案:
“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你將會暴斃身亡,快得甚至都來不及留下遺囑,決定財產的分配和去向,更無法留下子嗣,那麽身為你丈夫的楚念,便享有第一順位繼承權。”
“等他拿到了你的大部分遺產之後,再娶那個李姑娘過門,對他來說,豈不是兩全其美?既能得到大額錢財,也不必跟自己不喜歡的人日夜相對,還能有個自己的孩子,你看,他的算盤打得多漂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