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開的衛生間門上,趨近光面的門裡映出一道不太清晰的身影,正慢慢的慢慢的靠到了門邊。
那種趨向於本能的危機感令她渾身緊繃,汗毛直豎。
她站起身,裝作等得不耐煩的樣子,給袁野發了條語音微信:“我當然在四人間的大通鋪裡,你到門口了?那你快過來,我等你一塊出去吃飯。”
她話音剛落,那道已經呼之欲出的人影似猶豫了一下,悄無聲息地又往後縮回了角落裡。
曲一弦額角狠狠一跳,基本證實這人就是衝她來的。
高利貸?
他們不該好好等在敦煌嗎?
她斂眸,飛快思索著。
對方以為她的同伴就在門外,她現在轉身出去,他不敢跟出來。
但曲一弦此時一走,躲在衛生間裡的人勢必也會找個機會離開,除非她能正面剛,否則會直接錯過揪住對方的機會。
她低頭,等著袁野的信息。
曲一弦剛才連發了幾條文字信息給袁野,通通跟石沉大海一樣,杳無音訊。
就在此刻,衛生間裡又是一聲極輕微的細響。
曲一弦抬眼,那道藏進角落裡的人影像蛇信一樣嘶嘶地又靠近了門口。
她隨手,拿起煙灰缸攥在手心。
緩緩,緩緩地站直了身體。
同一時間,她緊握在手心裡的手機響起來。
空氣一滯,像是被人按了暫停鍵一樣,原本一觸即發的氛圍像是忽然凝固了一般,靜止了。
曲一弦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袁野。”
“是我。”傅尋的聲音沉穩又冷靜:“聽著,先別輕舉妄動,你的安全最重要。”
他換了口氣,語氣低沉,一如四年前的沉穩清冽:“你現在立刻出來,我在樓梯口接應你。”
曲一弦應了聲“好”,壓低聲音問:“薑允呢?”
“袁野過去了。”傅尋語氣壓抑,語調卻仍舊平穩:“有我在,不會有事。”
第43章
半小時之前,巡洋艦回到賓館的停車場。
曲一弦去食堂拿雞胸肉,袁野回自己車裡拿換洗的衣服。
傅尋沒有四人間大通鋪的鑰匙,就站在停車場後門的通道上等他。大約過了三分鍾,手機鈴聲響起,袁野語氣不快,央他來停車場一趟,牧馬人的車輪不知道被誰扎了,兩個後輪都癱了。
他到時,袁野剛從後備廂搬下千斤頂。見他過來,嘟囔著抱怨:“尋哥,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傻逼玩意,把我後輪都扎破了。”
袁野從輪胎上取下一枚“三角扎馬釘”,遞到他眼前:“你瞅瞅,不知道哪家修車店乾的,缺不缺德!”
天色昏暗,停車場內除了門崗,只有一盞懸掛在外牆上的筒式防水照明燈。
傅尋接過釘子,就著昏薄的燈光打量了兩眼。
袁野罵罵咧咧地爬上車架,從車頂卸下備用的輪胎。
“格老子的,要是讓老子知道是誰在背後使陰招,信不信我立刻讓你玩球。”
“你最好給老子小心點,別露出小辮子讓我抓,一旦被老子抓到你的小辮子,保準讓你跪下叫爺爺。”
“……別說在西北多待一天,一小時都讓你待不下去。”
他卷起袖子,抱起輪胎下車。落地時,直接松手,砰的一聲,厚重的MT特製輪胎觸地,發出沉悶且厚重的聲響。
傅尋的眉心也在此時,微微一蹙。
“袁野。”他叫。
袁野應了聲,見他盯著那枚三角扎馬釘眉心深鎖,心裡生出一分希望來:“尋哥,你掌掌眼,看能不能發現是哪家缺□□的修車店老板扔的?”
傅尋瞥了他一眼。
他的眼神向來極具壓迫感,不刻意斂起光芒時,那雙眼睛又黑又深,跟深淵似的。被他這麽盯上幾秒,別說是驚心動魄了,那叫毛骨悚然。
袁野自覺說錯了話,自打了一下嘴巴:“我就是嘴欠,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三角扎馬釘,三國時代就有了,專門用來破騎兵。”傅尋捏著鐵釘的骨心,從袁野攤開的工具箱裡找出手電筒,斜叼在嘴裡,打光。
他的指骨像是天生能感應到文物的骨骼和脈絡,觸手之間,扎馬釘溫潤的歷史感像纏繞上指尖的蒺藜,他心下有了判斷,眉色瞬間變得有些異樣。
袁野見他打了手電,湊過去看了眼。
剛才天色昏暗,他隻辨認出鐵釘是專用來扎破輪胎的三角扎馬釘,光顧著發脾氣了。這會鐵釘打了一層自然光,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
相比現代用來扎破輪胎的三角扎馬釘而言,傅尋手裡的鐵釘,似乎棱角更圓潤些。燈光下,還泛著點鐵青色,跟包了一層瀝青一樣,透著股陳舊感。
他有些狐疑:“這玩意,還有複古版的啊?”現代人怎麽什麽都追求仿古,複古工藝,能不能有點欣賞水平了?
那種不鏽鋼釉色的鐵釘,亮晶晶的,難道不比這個好看?
袁野看不出明道,只能不恥下問:“尋哥,你是看出什麽來了?”
他指了指另一個輪胎上還沒被扯下來的三角扎馬釘:“這東西是一對的,我還沒拔下來呢。”
“你說我的車在這停了一天都沒開,這人得多缺德啊,愣是把鐵釘扎進我輪胎裡。尋哥你玩越野,你也知道,MT輪胎,多結實啊。這麽扎一個洞,我是補胎還是換胎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