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憶起視野看到的最後一刻,懵了一瞬,終於反應過來——
靠,小爺被活埋了!
還沒等曲一弦從這個前所未有的刺激結論中回神自救,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準確無誤地拎住她的後頸,毫無憐惜地將她從土裡拎出來。
見土埋得不深,傅尋松了口氣,改拎為抱。
手彎剛穿過她兩肋,還未借力,曲一弦神色古怪地瞥了他一眼,護在頭上的雙手緊握住他的小臂。
“噓!”
傅尋頓住。
曲一弦撲進他懷裡,低聲且緊張:“有東西,勾住我的腳了……”
第8章
“活的?”傅尋問。
曲一弦努力感受了下:“死的。”
沒熱氣,沒呼吸,沒脈搏,除了困住她的腳踝,沒有任何動靜。
傅尋眉梢微挑:“不是蛇?”
曲一弦遲疑了幾秒,緩緩搖頭:“不是。”
前兩年帶地質勘測隊進沙漠時,她遇到過一回。
被咬的是隊裡剛畢業沒多久的女生,事發時,曲一弦正在後備廂清點物資。從聽到尖叫,到蛇鱗從她腳踝掃過也就短短數秒,她卻印象格外深刻。
記憶中,蛇鱗濕漉冰涼,蛇身並不光滑,甚至有夾著沙粒的乾燥粗糙感。猛得從腳踝掃過,尖銳,濕滑,還帶了點刺痛。
和眼下勾住她腳踝的,不是同一種東西。
傅尋悄無聲息地蹲下來,隔著一層手套,他的手落在曲一弦的後腰上,往懷裡一帶,傾身要探。
她膝蓋以下全埋在土裡,因不清楚底下是個什麽東西,一直沒敢輕舉妄動。
此時見狀,忍不住說:“你打算赤手空拳對付它?要不還是去拿點工具吧,什麽扳手啊,瑞士軍刀的,好歹還有點……”殺傷力。
話沒說完,被傅尋打斷:“在什麽位置?”
曲一弦聽出他有點不耐煩,覺得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沒好氣地回答:“腿長一米八,你看著抓吧。”
傅尋被她拿話一噎,瞥了她一眼:“你的身高四舍五入也就一米六九,另外那三寸是長我腿上了?”
曲一弦納了悶了。
他怎麽知道她身高四舍五入正好一米六九!
這人的眼神是刀子做的吧,這麽毒。
“沒時間了。”傅尋擰開手電,往沙土裡照了照。
土層埋得不深。
隱患反而是懸在兩人頭頂欲墜不墜的土台子,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是下一次塌方。
天黑得越來越快,隔著一道深溝的雅丹群外連最後一絲亮光也沒了,黑漆漆的。
風從深溝內旋起,通過矮道,風勢抖快,漸漸有似龍吟的風聲湧出。本就紛揚的風沙吃急,遮天蔽日,猶陷鬼殿。
頃刻間,就從黃昏過渡到了深夜。
傅尋沒再遲疑,垂眸和曲一弦對視一眼,說:“機靈點。”
像提點,也像是警告。
曲一弦還沒嘗出味來,見他俯身,手速如電,徑直探入土層之中,準確地扣住了她的腳踝。
她屏息,斂聲。
虛晃的手電光下,他手腕一翻,隨即一擰一扣,輕而易舉地就把勾在曲一弦腳上的玩意從土裡揪了出來。
是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
估計埋在土裡有段時間了,起初在手電光下還有些辯不出顏色,等抖落了覆在表層的細沙,這才看清。
看清後,就有些尷尬了。
曲一弦面子掛不住,訕訕的。
虧她以為遇上了什麽凶險的東西,哪知道會是個雙肩包。
她覺得傅尋不止是來收拾她的閻王,還是地府出來的小鬼,專克她的……不然哪能一天之內,就在他的面前,把面子裡子丟得一個不剩?
等等……
雙肩包。
曲一弦忽的反應過來,走失的遊客身上,不就背著一個軍綠色的雙肩包嗎!
她下意識抬眼,去看傅尋。
車燈下,沙粒被風吹揚起,在半空中急轉。即使隔著段距離,也能看清,那些風起則揚風停則落的細沙盤旋著,跌跌撞撞地撲向車身。
他背光而立,沉默又內斂。
無端的,曲一弦躁動的心緒一平,她拎過那個雙肩包,說:“先拖車。”
然後再想怎麽辦。
——
這事有點大,曲一弦猶豫不決,遲遲做不了決定。
雙肩包裡,除了個人物品,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顯然,它在被丟棄前,經過了深思熟慮的處理。
曲一弦猜測,是遊客體力耗盡,不得已之下減輕負重。
那他極有可能,沒有走遠。
但另一邊,是詭異惡劣的天氣和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機的複雜地形。
留下來,太危險。
她回頭瞥了眼正在遙控操控絞盤的傅尋,抓抓頭,給袁野打電話。
袁野剛要聯系曲一弦,瞥見來電顯示,美滋滋地接起:“曲爺,你說我兩是不是心有靈犀啊,我剛準備給你打電話。”
“袁野。”
袁野一聽曲一弦繃起的語氣,下意識挺直了背脊坐端正:“你說,我聽著。”
“我有件事要跟許三確認。”曲一弦說:“我可能發現他遺棄的雙肩包了。”
袁野依稀只能聽一半,斷斷續續的全是爭先恐後湧進聽筒的風聲,他心裡“咯噔”一聲,有股不詳的預感:“曲爺,你是不是遇上沙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