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停下來,咬著煙,攏住打火機的小火焰湊到煙屁股上一撩。
點著後,她深吸幾口,又徐徐吐出煙霧。指尖輕彈了彈煙嘴。
煙卷燃出的灰燼還未落地,就被風沙一卷,像黑暗裡的螢火蟲,撲飛著乘風而去。很快,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抽完一根煙,清醒了些。
回到車上,正打算給自己和傅尋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剛放下座椅,就聽傅尋叫她:“曲一弦。”
曲一弦轉頭,哈欠打了一半還沒收回去,就聽他說:“我們都忽略了一件事。”
短暫的安靜後。
傅尋指了指她剛才抽煙時站過的那片土丘:“昨晚起了風沙。”
曲一弦直覺他要接下來要說的話至關重要,豎起耳朵聽。
“我們的慣性思維,是這種惡劣天氣下,他會找個地方躲避沙塵。天亮後,原地等待救援。”他眼眸微垂,去看她:“連雅丹的土堆都能被一夜移走,我們是不是忘記做最壞的打算了。”
他剛才隔著擋風玻璃看她抽煙,見風卷走灰燼滾進土裡,忽然被點醒。
曲一弦的救援方案沒有任何錯誤,安排也很妥當,可為什麽一直找不到人?也許是那個人……已經在昨晚的沙暴裡,被埋在了沙底呢。
第12章
曲一弦沒出聲。
她靜靜地看著傅尋。
有星光沿著大G敞開的天窗遛進車裡,他的眉宇,鼻峰,被車內設備的顯示燈打出暗藍色的光影,顯得那雙眼睛,沉靜又深邃。
她慢慢消化著傅尋剛才說的那段話。
簡單點來說,他的意思是——荀海超也許被昨晚的沙塵暴埋在了雅丹群的荒沙裡。
否則怎麽解釋,這樣興師動眾的地毯式搜索也沒能找出他半個人影?
她的倦意,頓時煙消雲散。
曲一弦坐起身:“回營地,我需要立刻和救援小組開個會。”
回了營地,曲一弦立刻安排袁野通知救援小組的相關人員到大帳篷開會。
袁野是上半夜負責搜救的車隊領隊,回營後又花了兩小時整合各車隊的搜索情況,清點損耗,剛睡下沒多久。
此時被曲一弦從帳篷裡揪出來,半眯著眼,困得連站都站不穩。明明什麽都沒聽清,嘴上嗯嗯哈哈的答應得十分爽快。
曲一弦看得來氣,上腳就踢。
她收了力道,左腿掃出,僅腳背踢中袁野的腿膝彎,踢得他膝蓋一軟,整個人似突然清醒了,這才滿意地收回腳,抬手示意他趕緊去叫人。
等轉身,見傅尋還站在身後,離她半米的距離,沉默了幾秒,輕咳了兩聲,算是解釋:“鬧慣了,我平常還是很溫和的。”
意外的,傅尋沒給她台階下,勾了勾唇角,說:“你不用解釋。”
曲一弦挑眉,直覺他下一句沒什麽好話。
果不其然。
傅尋說:“會滾刀鋒,會玩機車的,我就沒見過有溫和的。”
曲一弦在心裡默默翻了個白眼,反譏:“你對我的認識太淺薄了,我會玩的可不止這兩樣,等這裡的事忙完了,下次跟你比劃比劃。”
傅尋瞥了眼營地裡陸陸續續亮起的照明燈和遠處正在和救援小組組長說話的袁野,微微挑眉,似笑非笑:“也好。”
也好?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
心裡毛毛的。
她想:還是得找個機會問問袁野,傅尋到底是什麽來頭。
——
開完會,天剛亮。
大帳篷裡的人走了七七八八,就連營帳外,也是車輛一批批離開營地的引擎聲。
曲一弦坐在桌前,一口口喝著已經涼透的咖啡解困。
越是這種疲乏的時候,她越想抽煙。
手從後腰的褲袋裡摸出煙盒,搓開煙蓋卻只見煙盒裡隻留了最後一根香煙,她想了想,放回去,起來離開。
帳外,袁野候在大G旁,和傅尋說話。
凌晨那會,他半夢半醒的,意識不清,卻記得曲一弦是和傅尋一塊回來的。等後來開會,見傅尋沒來,一大早就殷勤地湊過去當傳聲筒。
“曲爺心情不好,開完會後那表情難看地就跟誰欠了她錢一樣……”袁野嘀咕:“不過我都習慣了,這種時候別湊她跟前找不痛快就行,事一翻篇,她比誰都看得開。”
傅尋半蹲著,在檢查輪胎。
聞言,頭也沒抬,問:“誰為難她了?”
“這倒沒有。”袁野摸了摸耳朵,有些自得:“在西北,誰能給她氣受啊。”
他話音一轉,解釋:“就是開會的時候,有些人不理解,說的話有點戳心窩子。”
“原話我忘了,大概是說,他們來救援是希望能把人安全帶回去的。不然這事對社會的影響不夠積極,太負面了。話裡話外,有些埋怨我們車隊辦事不利,拿了主導權,事情卻辦得不漂亮。”
傅尋沒吭聲。
以他對曲一弦的了解,她不像是能在這種嘴仗上吃虧的人。
“曲爺就回懟了,就是有你這種拖後腿的人,正事不積極,推諉責任倒是挺有本事的。車隊這麽多輛車,這麽多個人,為了一個毫不相乾自己把自己往死裡作的人奔波忙碌,這還不正能量?他們是拿錢了,還是收人好處了,放著自己的錢不掙,這麽拚命地配合行動滿荒漠找一個為了逃票把自己性命搭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