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裡都是十幾年前的舊樓房,擁在一處,擠得巷道狹窄。
僅隔了一條馬路,外頭是金碧輝煌,車水馬龍,裡頭卻暗得只有巷子口的盡頭才有一盞照明燈。
曲一弦跟了幾步,直犯嘀咕“你車擱哪蹭了?”這破地方,大g還能開進來蹭了,他傅尋也算本事。
走在前面的人卻忽然停下來。
他轉過身,整個人籠在巷道的黑暗裡,一聲不吭地盯著她。
曲一弦被他這麽看了幾秒,反應過來“你他媽又誆我!”
她翻了個白眼,轉身要走。這一步邁出去,被傅尋扣住手腕直接逼到了牆角裡。
他個子高挑,居高臨下的姿勢徹底遮住了光。
她的眼前,除了傅尋挨得極近的那張臉,再看不到任何。
在這之前,曲一弦隻覺得傅尋挺高的,但對他的身高並沒有具體的概念。可剛才,他站在小超市裡,頭頂幾乎挨著了天花板,高得王土申那個小超市幾乎裝不下他。
這會把她困在角落,身高對比下,她終於能估算出個大概——傅尋沒有一米九也有一米八五,不能再矮了!
她對自己身陷困境,卻還有心情估算他身高的樂觀感慨不已……能當領導的人心理素質就是好啊……
第17章
“接到你電話那天……”傅尋突然開口“是我在保護站,站的最後一班崗。”
他很少解釋。
旁人對他是否存在誤會,他也從未在意過。
從摘星樓追到這,是趨於本能。
曲一弦似笑了笑“你跟我解釋這個做什麽?”
她的語氣,有輕蔑,也有不屑。
“你沒欠我什麽,也沒對不起我的地方。我發脾氣,單純是心情不好。”
……才怪。
她就是怪他!
怪他撒謊,怪他裝好人,怪他連讓人失望還要事先偽裝。
她唇角微耷,眉心輕攏,眼神又黑又沉。
傅尋知道,她是口是心非。
來的路上,他想好的那些措辭,在曲一弦拒絕談話的態度下也沒了說出口的必要。
她並不在意他口中的真相,也壓根沒想聽什麽解釋。
否則,以她的性格,當時在包廂裡就能拎住他的衣領質問。而不是露出那種讓人看著有些心酸的表情,摔門而去。
曲一弦和他認識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樣。
她的囂張跋扈,自己能兜得住。所以,她所有的情緒都是外露的,她不怕你看穿她的想法,也不怕捅了窟窿。
你可以對她示好,也可以看不慣她,就跟所有人在她眼裡都像石頭一樣,沒有分別。
說好聽點,這叫個性。
說難聽的,就叫油鹽不進。
但這種用盔甲武裝自己的人,通常都有致命的軟肋,碰不得,提不得。
意識到這點,傅尋立刻放松下來。
他目光沉靜,盯著她看了一會,才說“我明天一早的飛機回南江。”
曲一弦斜了他一眼“跟我說這個幹什麽?”她一點都不關心。
等等……
她正色“寶不尋了?”
“知道在哪了,就不著急了。”傅尋松了她的手腕,人卻沒退開,仍舊保持著把她逼進牆角的姿勢,又俯低了些“你聽著,這句話我就說一遍。”
他眉目疏懶,來時的那點急躁全沒了。
“四年了,就算人死了……下場雨,刮陣風,屍骨也該重見天日了。”他從上衣的內口袋,抽出張名片遞給她“你知道為什麽你找了這麽多年都沒任何線索?”
巷角的燈光太暗,曲一弦只看到名片上鍍的一層彩膜。
她接過來,看不清上面鐫刻金線的名字和簡介。她抬眼,眼裡的野心蓬勃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他面前“還請傅先生指教。”
她一字一頓,尤其“指教”二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說是咬牙切齒也不為過。
她不信任傅尋。
不像彭深,他對傅尋,是敬服,是絕無二話的尊敬和服從,幾乎盲目。
傅尋沒直接回答。
他思索了幾秒,轉頭看向來時的小超市。細看時,能看到門口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佝僂著背,一動不動地立在照明燈光的死角裡。
有點像影子,也有點像鬼魂。
傅尋從發現有人一直盯著,到發現那道視線在哪,前後花了三分鍾。
他猜測,是剛才站在超市櫃台後面的那個男人。
曲一弦循著他的視線看去,仔細分辨了兩眼,才發現那是王坤。
她從今晚得知傅尋就是當初在索南達傑保護站的志願者後,對他就抱有十分的敵意,何止不友好,簡直像打擊階級敵人,不遺余力。
“隔得那麽遠,你還怕他聽去不成?”
“我是對他感興趣。”傅尋回頭,也不在意她的態度不好,說“古往今來,做交易都講究銀貨兩訖。我不缺錢,我們彼此交換對方感興趣的信息,你覺得?”
曲一弦聽到那句“我不缺錢”,越發覺得傅尋礙眼。
怎麽有人長了一張好看的臉,說的話卻這麽欠揍呢?
她撇了撇嘴,不太願意配合“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糊弄我?”
傅尋笑了“如果你不滿意,我給你張支票,數字你隨便填。”
曲一弦這才認真打量他,見他不像是在開玩笑,終於認真起來“你想知道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