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他有約了。
她斜了傅尋一眼,問:“約哪了?沙洲夜市?”
沙洲夜市就跟每個旅遊城市的“古街”“老街”“美食一條街”一樣,吸引外地遊客。
倒不是完全否定它,只是對曲一弦這種在當地待久了的人而言,沙洲夜市多少有點針對遊客的商業性質。
“不是。”傅尋否認。
怕她多問,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去年那次沙漠救援你還沒講完。”
去年?沙漠救援?
“哦……”曲一弦想起來,“那人是跟著朋友進沙漠抓蠍子失蹤的。”
荀海超的救援失敗對她不是完全沒有影響,想到時隔一年,兩人幾乎一樣的結局,她就有些意興闌珊。
“這人說起來有些可憐,他是從西川去三工鄉投奔親戚的。七月十號跟朋友進北沙窩抓蠍子,原計劃是隔日凌晨五點返回。但到了約定時間,人沒回。一車人在約定地點又等了三小時,直到天亮也沒見他蹤影,就先回來了。”
“和荀海超的情況相似,迷路,沒有水糧,期間一直和家屬有通話。到中午一點時,電話再也無法打通,徹底失聯。”
“家屬在失聯後才報警,警方當天下午兩點組織了一個小隊進沙漠搜救。車輛進不去,靠徒步,沒多久就有警方中暑,被迫返回。星輝接到失聯人員的信息,參與搜救已經是十二號的事了。”
“我當時和袁野正在那個救援隊的據點,參與了全程。車隊出動了五輛越野車,聯合公安共十六人,比這次的規模還小些。但去年,有確切的失聯地點,我們從他在沙漠下車的位置開始往方圓二十公裡范圍內搜救。”
“下午五點,沙漠依舊高溫不退。救援一直持續到當晚凌晨,連露營搭帳篷的時間都沒有,困了就在車上閉會眼,醒了繼續。”
她擰開瓶蓋,喝了口水。再開口時,嗓音微啞:“連續找了十多個小時,沒找到人。就跟揉進沙漠裡的一粒沙一樣……”
“十三號,車隊又投入了十輛越野和六輛沙地摩托車。所有救援隊員,盡量減少乾糧的負重,隨身攜帶防暑藥品和礦泉水,聯合所有警力四十多人,分四組,劃定搜索片區,確保無一遺漏。”
“那天下午四點,救援隊一半人快廢了的情況下……找到屍體了,缺水死的。”
曲一弦壓回瓶蓋旋上,沒什麽情緒地補了句總結:“人總是小看自然的力量,高估自己。只有等出了事,才知道追悔莫及。”
她轉身,越過座椅椅背看了眼後座蒙頭大睡的袁野,說:“去年那次救援,他就差點死在沙漠裡。”
“不過沒什麽好同情的。”她話音一轉,嫌棄道:“進沙漠救援還帶盒裝泡麵的,他不走趟鬼門關,不合理。”
一直豎著耳朵的袁野一聽,氣得差點背過氣去。
盡知道揭他短!
他本來還想給曲一弦提個醒,這下有脾氣了!還提什麽提,不提!!!
——
中午十二點,進入敦煌市區。
大G在市區主乾道繞反彈琵琶的飛天像大圓盤半圈,從第二個路口駛出,直行八百米以後,終於到了目的地。
曲一弦引著傅尋從居民住宅區的小路抄進去,直接抵達酒店的停車場。
停好車,她拍醒後半程真的睡著了的袁野,領著傅尋和勝子去大堂開房,辦入住手續。
到酒店門口,她特意停了停,抬手指向頭頂上方那塊巍峨壯觀的攬客招牌,示意傅尋抬頭去看。
那塊招牌高約六米,目測有三層樓高,寬約十米,約三戶門店大小。左右盤鑲彩燈燈帶,因天亮沒開,燈管泛黃發舊,顯得有些灰撲撲的。
招牌的右下角P了個迪拜七星酒店的外觀,海面換成了沙漠,遊艇P成了駱駝。沿著駝隊行走的足跡,分別在沙漠兩旁標注了敦煌的著名景點——莫高窟、鳴沙山、敦煌雅丹、陽關、玉門關以及雷音寺。
而立牌的正中心,豎列了六個大字——敦煌七星酒店。
傅尋的臉色,瞬間就黑了。
袁野被曲一弦叫下車那刻起,內心就極度的忐忑不安。他知道,傅尋每回來敦煌,住的都是城區最金碧輝煌的敦煌大酒店。
倒不是嬌氣擺闊,沒酒店在外露營時,傅尋打個地鋪也能睡。只是習慣了在有條件的情況下,追求點生活品質。
他誤以為傅尋臉色難看,是不願意住在明顯檔次稍低的三星酒店。也擔心傅尋誤會他們慢待,解釋道:“曲爺是這家酒店的常客,帶線時都住這裡。如果客人沒有特別要求或者沒有提前預定酒店,基本都是來這裡。”
到這時曲一弦要是還看不出袁野對傅尋的態度有古怪,她也不用混了。
她就是故意的,輕飄飄的一句懟出去:“怎麽?我能住的,他住不得?”
袁野:“……”媽的,這小祖宗。
傅尋面色稍整,也不解釋,抬步邁了進去。
曲一弦慢吞吞的,落後傅尋和勝子幾步,等著和袁野並肩了,瞪了他一眼,壓低了聲,小聲道:“小兔崽子,你瞞了我多少事?”
袁野撓頭,眼神一會上瞟,一會下瞄的就是不和她對視。
曲一弦見問不出什麽來,腳跟一抬,特別不客氣地用力碾了碾他腳尖,直聽到他“嘶嘶”的倒抽冷氣聲,才松開腳,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