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一弦挑眉,掀開茶碗抿了口茶。茶水的溫度和甜度恰好緩解了她從心底漫出的惡心感。
她端著茶盞,有一下沒一下地輕寮著蓋碗上蒸騰彌漫的水汽。
如果伏泰說的是真的,那權嘯可就真把她當傻子耍了。
或者,還不止她。
前頭來了生意,有店員掀了簾子進來叫伏泰去掌掌眼。
伏泰告罪了一聲,讓傅尋和曲一弦稍坐片刻,他去去就來。
他一走,曲一弦抬眼,直勾勾看向傅尋:“你這位伏叔可靠嗎?”
傅尋似不太想搭理人,斂眸玩著茶盞,半晌才道:“伏叔是我爸當年插秧失敗的秧苗子,有師徒之情。你別看他一把年紀,其實和我同輩。”
插秧失敗的秧苗子?
曲一弦腹誹:傅尋也就敢在她面前這麽說,擱伏泰面前,看他敢不敢提!
傅尋雖然沒明說,但光這一句話,曲一弦心下自然有了判斷。
伏泰的可信度比權嘯這滿嘴跑火車的人顯然高多了。
原本曲一弦還以為見到了權嘯,就能多了解一些項曉龍的信息,離找回勾雲玉佩不過就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但現在,線索撲溯迷離。前有盜墓車隊緊追不舍,後有權嘯虎視眈眈,如今還多了個行蹤成迷極有可能已經遇害了的沈芝芝。
曲一弦歎了口氣,往後靠向太師椅的椅背。
剛一動,褲兜裡的堅硬器物不偏不倚地戳了下她的臀肉。
她僵住,隨即詭異地想起了前晚做的仿佛像是預示的那個夢境。
曲一弦轉頭,看了眼傅尋。
幾秒後,她坐立不安地又用余光掃過去一眼。
傅尋故作不知。
三分鍾後。
就在曲一弦欲言又止試圖找個合適的時機開口提提玉佩的事時,傅尋轉頭,不偏不倚地逮住了她不知道第幾次偷瞄的目光。
曲一弦呼吸一窒,心跳也跟著慢跳了一拍。
她耳根漲紅,連帶著臉頰都泛起微微的緋紅。光是和傅尋之間的眼神追逐,就讓她如置身在刺激的戰場。
而此刻,她就像是行動失敗的俘虜,在他的目光下無所遁形。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有個bug,項曉龍當初沒去西城,因為西城的典當行倒閉了……
第53章
“你有話就說。”傅尋下巴微挑,側目看她。
曲一弦下意識咯噔咯噔掰了幾下手指關節,她屈指用指腹蹭了蹭鼻尖:“我是想問問你勾雲玉佩長什麽樣……”
傅尋似剛想起來還沒跟她形容過勾雲玉佩的紋樣,目光四掃,落在桌幾上方的田字格練字本和鉛筆上,頓了頓,示意曲一弦:“去拿來。”
曲一弦哦了聲,很聽話地去拿了紙筆。
她背對著傅尋,所以壓根沒留意,就在她起身那刻,傅尋微微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模樣。
曲一弦把紙筆遞給他時,內心有些不安:“這看著像是小孩的作業本啊。”
傅尋接過來,翻了翻扉頁,漫不經心:“是啊。”
“這樣不好吧?”曲一弦猶豫:“我給你去前頭問你伏叔要點紙筆來?”
“不需要。”傅尋抬眼,一雙眼一瞬不瞬地盯住她:“做虧心事了?”
曲一弦下意識搖頭,反駁:“沒有。”
傅尋低笑了聲,轉著筆尖在指尖上滑過,最後筆帽抵著田字格的練字本輕輕點了點,開始舉例:“正常情況下,我讓你替我去拿紙筆,你的反應只有兩種:一是心不甘情不願地扔過來;二是賴在椅子裡動也不動,反問我‘你那兩隻手是白長了’?”
他推理完,不懷好意地反問了一句:“我說的對不對?”
曲一弦:“……”
她沉默數秒,一屁股坐回太師椅裡:“那你是畫還不畫?”
傅尋思考了會,問:“我畫的話,你今晚和我一起吃飯?”
曲一弦面無表情地和他對視了一會,抬手抽走他手裡的練字本和鉛筆,隨手壓在了掌下:“不畫不畫不畫。”
傅尋似笑非笑,半點不著急地看著她。
……
幾分鍾後,經過一番激烈思想鬥爭的曲一弦認命地把練字本塞回他手裡:“畫,陪你吃!”
傅尋正用茶碗的碗蓋輕刮著浮起的茶葉,也不見他喝,就一手端著茶杯一手劃撥著茶水,像在打發時間,又像在等待什麽。
聞言,他不驚不怒,情緒更是沒有半點變化。放下茶盞,把她硬塞過來的練字本攤直撫平了壓在腕下。
那副從善如流的模樣,就跟預料到曲一弦最後會妥協一般。
曲一弦無端地有些喪氣。
她橫著走慣了,頭一次遇到傅尋這樣軟硬不吃,仿佛所有事都勝券在握的人。耍橫耍不過他,以德服人吧……哪次到最後不是她妥協的?
也就這張她平日裡最不放在心上的臉,居然還能對傅尋有點用……悲不悲哀?
傅尋提筆,在空白的紙頁上勾出線條。
余光掃向曲一弦時,她已經暴躁完,重新安靜下來,托腮拄著下巴看他畫玉佩。
她看得認真,眼裡像是有光,光在她的眼底匯聚成河,像一條流動的銀河,微微發亮。
傅尋很難不分神。
他的祥雲勾到一半,嘎然而止。
鉛筆的盡頭是比別處更濃一些的線條,像斷崖似的,再往下就是空落落的懸崖和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