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開口,曲一弦就安靜侯立著,沒敢吱聲。
當初她臨時決定這個抓捕計劃時,顧厭是持反對態度的,他覺得這個計劃毛糙,冒險,有極大的不確定性和風險性。但奈何當時時間有限,可支援的後備力量滯後,也沒來得及再磨合意見,匆匆忙忙就商定了計劃。
她還在出神,顧厭頭也沒抬,低聲問:“身份證號。”
曲一弦一怔,納悶道:“你來真的啊?”
顧厭手上動作一頓,抬眼看她。
他無聲沉默時的凝視總讓曲一弦有不寒而栗之感,她搓了搓手,目光落到左側那輛交警車上時,隨口扯了一句:“你道具還挺齊全的。”
顧厭徹底收起手上的設備,看了她一眼,面無表情道:“你當時隻給了我一個大概的計劃和任務坐標點,說失聯就失聯。我能怎麽辦?”
“江允在鳴沙山失蹤一事,敦煌景區和公安局都高度重視。結果沒進展不說,剛有點突破性的線索,連帶著又失蹤了兩個人,成了一起綁架案。”
曲一弦自知理虧,一聲不吭聽著訓。
“為了配合你的行動,我這邊報備了警局領導,出動了大半警力,沿路設關卡。每個補給城市都安排了起碼一個認識你的警察,二十四小時值守,好隨時掌握你的動向。”
他俯身,從車裡拿了包煙,手指剛挨著煙盒,想起現在的身份是交警,正在執勤,又松手把煙盒扔了回去,空著手關回車門。
“軍事要塞那已經部署了部分警力,不多,就幾個,全是我隊裡的人。”他眯眼,低聲道:“都和你認識,也方便配合。”
曲一弦哦了聲,笑得有點心虛:“我也是逼不得已,當時那個情況,我走不了……總不能真的扔下江允不管吧?裴於亮那些人可都是亡命之徒,江允落他們手裡……”她一頓,忽的想起一件事來,“江允的家屬呢?都安置好了?”
“在敦煌。”顧厭扯了扯唇角,說:“這邊你不用操心了。”
曲一弦揣摩著他的意思,應該是江允家屬那邊不太好安撫。想想也是,家裡兩個姑娘接二連三的都和她沾上邊了,不是失蹤就是被綁架,誰受得了……
她點點頭,識趣地沒再追問下去,轉而換了話題:“你在軍事要塞看到我說的那輛車了沒有?”
“看見了。”顧厭的表情有些冷,似不太願意多提:“為了不打草驚蛇,除了第一時間讓隊裡的人收集證據以外,沒做別的安排。”
曲一弦微微頷首,沒再接話。
過了幾秒。
顧厭問:“你這邊呢?”
“裴於亮的情緒還穩定嗎?”
“目前還在掌控中。”曲一弦擰眉,斟酌道:“他疑心重,戒備心強,不花點心思不太聽話。唯一樂觀的,是他那個車隊人心不齊,比較好攻破。”
顧厭勾了勾唇,說:“你能在這露面,猜想情況是還可以。”
曲一弦笑了笑,借著後視鏡往路邊那輛越野瞥了眼:“差不多了,你要是沒什麽交代的,我就回去了。後頭那個,是裴於亮叫來盯梢的,被他看出什麽就不好了。”
“是還有個事。”顧厭說:“袁野也在五道梁,要不要安排你們見一面?”
曲一弦低頭從零錢包裡抽了張紅的遞給他,見他挑眉,解釋:“做戲做全套。”
“有道理。”顧厭斂著的眉心一舒,似笑非笑:“等你請我吃飯等了兩年,這張算定金了。”
……打這主意呢!
曲一弦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了兩聲,“我等會會去安迅車隊服務站,服務站周邊的儲備比較齊全,我記得附近有個汽修廠,袁野有人熟,你讓他去那等著我,我會去找他。”
顧厭撕下違章處理單遞給她,輕嗯了聲:“好,知道了,我會代為轉達。”
曲一弦接了單,夾在指尖揚了揚:“那我回去了。”
顧厭送了兩步,察覺到車內那道視線跟陰魂不散似的一直盯著他,苦笑一聲,止步在路障前,目送她頭也不回地上車離開。
——
進五道梁,抵達安迅車隊服務站時,近中午飯點。
唯一的一條車道上,運輸車輛來來往往,卷起路邊滿地灰黑色的沙土,烏煙瘴氣。
從服務站駛入加油站短短幾十米的距離,越野車的擋風玻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積攢上了一層泥灰。
曲一弦在九五號汽油加油站前停下,下車給油箱加油。
除了車輛自帶的油箱,後備箱還有數個空著的油桶,全需要加滿儲備。
抵達軍事要塞的路程不遠,三輛越野每輛車頂多再吃完一箱汽油就能抵達。
她盤算著路上會消耗的油量,完全沒注意下車的尚峰。
等看見他時,他期期艾艾地站在離她三步遠的距離處,小心翼翼地看著她:“小曲爺,要我幫忙嗎?”
曲一弦連話都懶得跟他說,抬手指了指後備箱裡的那幾箱空油桶,示意他加滿。
尚峰哎了聲,麻利地拎著油桶去加油。
他前腳剛走,曲一弦握著油槍卡進油箱,繞去副駕敲了敲車窗。
傅尋撳下車窗,語氣略有些冷淡:“怎麽?”
曲一弦向來粗枝大葉,也沒覺得有哪裡不對,指了指加油站斜對面那個門廳破敗的安迅車隊服務站:“到地方了,你不下來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