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循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三間水泥構出的矮平層,外頭的瓷磚破碎了不少,稀稀拉拉。卷簾門上積年累月的積滿了路邊的灰塵,漆黑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唯有屋頂的門牌支架像是換過新的,劣質的畫布上,白底紅字寫著“安訊車隊服務站”。
服務站的兩側各附帶了一間很小的木屋,一間用油漆刷了“廁所”,一間刷了“熱水”二字,簡陋不堪。
“這個服務站是星輝在五道梁的補給站。”曲一弦解釋:“安訊車隊主營運輸車,總站不在這,這裡也僅僅是個小站點,服務運輸車的司機師傅。彭隊和安訊車隊的創始人關系好,連帶著星輝也沾光,補給點,救援物資儲備點都放在這了。”
傅尋覺得曲一弦學東西很快。
這一招“迂回戰術”,他對曲一弦用過幾回,效果顯著。
他仍坐在車上:“你帶尚峰來這個站點,不怕他看出什麽?”
曲一弦不語。
她手肘支著窗棱,微笑著看他:“怕什麽,他不是都敢拿刀威脅我了,大不了在這把他拘了,也好出出氣。”
她哎了聲,壓低聲,靠近他:“他拿刀出來的時候,你看見了?他怎麽拿的?刀尖朝哪?”
傅尋的目光落在她不斷張合的唇上,喉結輕輕一滾,移開視線:“我看他反應不對一直留意著。”
他停下來,回憶了片刻,再開口時,聲音像潤了酒,又低沉又醇厚:“刀尖向你,應該是想抵著你的腰警告你不要亂說話。”
曲一弦點點頭,不覺後怕,反而有些讚許:“沒看出來,他還有點膽色。”就是用錯了地方。
她支著下巴,勾勾手指,示意傅尋靠近:“你過來。”
傅尋側目看她,一動不動。
他不說話時,自有一股低氣壓鋪天蓋地。
曲一弦起初被他的威壓震懾過,也就現在,覺得他就是不高興的樣子都透著男人魅力。
她乾脆踮起腳,手撐著車窗,湊近他。
也不做別的,目光落在他忽而吞咽的喉結上,停頓了幾秒,隨即微微偏頭,吻了上去。
這顆滑動小球的觸感沒她想象中的有趣,曲一弦沒盡興,抬起頭,張嘴咬他下巴。
她覺得咬得不重,但仍聽傅尋“嘶”了聲,是疼痛難忍。
她一遲疑,立刻松了嘴,也全然不知自己無辜的樣子看上去更招人,和傅尋對視幾秒後,問:“咬疼了?”
傅尋不答。
他微抿唇,有些蠢蠢欲動。
曲一弦渾然不覺,她松開手,在車門外站得筆直:“大不了過兩個天讓你咬回來。”
她還想說句什麽,油箱加滿的提示聲響起,她側目看去,咬住下唇,跟隻偷腥了的貓似的,背著手去掛油槍。
——
加完油,曲一弦領著傅尋和尚峰去服務站隔壁的餐館吃午飯。
安訊車隊的服務站雖然看著門面破壞,餐館環境卻很乾淨。曲一弦熟門熟路的領了號碼牌,點了碗牛肉面和杏皮水,等著傅尋和尚峰也點完餐,她走到一扇木門隔開的小賣部裡逛了一圈,直接讓老板搬了五箱礦泉水出來。
結過帳,她坐下吃飯。
面端上來時,她斜挑起一筷子在湯裡一浸,再撈起來時,起了個頭:“有個事剛想起來問……”
她瞥了眼尚峰,笑眯眯的:“你剛在車裡,想對我幹什麽來著?”
尚峰忐忑了一上午的臉還是忍不住綠了。
這哪是剛想起來問,分明是掐著點地和他秋後算帳,好讓他食不下咽!
他苦巴巴的,先賣慘:“這一車,就我屬賊。見到警察,我自然就哆嗦。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這也是裴哥教我的……如果遇到事,挾持您就完事了。”
沒看出來,關鍵時候這尚峰的嘴皮子還挺利索。
曲一弦筷子一擱,問:“我看著像是吃硬的人?”
尚峰結巴了半晌,搖搖頭:“曲爺你要是氣不過,不然打我一頓?”
曲一弦還沒來得及接話,身旁的空椅被拉開,有人橫刀闊斧地一屁股坐下來,“呦”了聲,問:“這年頭還有人求著被打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他話音剛落,傅尋一聲輕哨。
一隻雪白的影子風風火火地踩著桌面一路小跑,那陣勢,頗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的陣勢。
曲一弦下意識擋住面碗,等她凝神看去時——那團白影撲騰著小短腿,一個蹦躂,準確地撲進了傅尋的懷裡。
“咯咯咯咯咯咯!”
第88章
曲一弦扭頭。
果不其然對上了袁野那張微笑的大臉。
他下巴上的胡茬有些日子沒剃了,青黑色的,看著就不修邊幅。臉皮蠟黃,黑眼圈也有些重,看著跟人生突逢變故了一般,沒半點精神。
但此刻,曲一弦最關心的不是袁野遭遇了什麽,而是下意識側目看向了一旁瞠目結舌的尚峰。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大柴旦那晚,尚峰也是其中一員。
他可能不認識那隻貂,但一定認識袁野。
事實證明,她的猜測是對的。
尚峰在短暫的驚訝後,幾乎是立刻陷入了“進賊窩”的恐慌和驚懼感。他起身,因太過匆忙,沒留神腳下,不止推翻了椅子還絆得自己一腦門磕到了桌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