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低沉又含糊,混著水聲,低聲道:“想把你藏起來。”
他抬眼,那雙眼又深又亮,眼底的欲望如藤蔓,一絲一蔓裹纏住她:“除了我,誰都不能佔有你。”
曲一弦一個激靈,忽然驚醒。
心口酥酥麻麻的,心跳劇烈。
她睜眼,茫然地盯著帳篷頂出神了一會,扭頭去看傅尋——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睡袋疊得齊齊整整,像是已經離開了一會。
帳篷外,尚峰日常狗腿地忙著拍裴於亮的馬屁。
曲一弦聽了會,耳根熱到爆炸的焦躁感漸漸消散。
她雙手墊在腦後,想:尚峰挺有文化的,拍馬屁都能不帶重樣地往外蹦成語。關鍵,每天誇得還不一樣,前天誇顏值,昨天誇氣度,今天直接海吹決策英明神武。
等等。
她驀地翻身坐起。
去五道梁補給的事定了?
——
曲一弦拿著牙刷牙罐溜達出去時,尚峰正圍著她的帳篷四處打轉。看見她掀簾出來那刻,眼睛一亮,忙跟了上來:“小曲爺你醒了啊?”
曲一弦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不善。
這不是廢話嗎?她要是沒醒能站這?
尚峰乾笑兩聲掩飾尷尬:“小曲爺,是這樣的。我的車不是出故障了嗎,裴哥讓我跟你一起去五道梁,補給完物資順路檢修下,省得後半程再出問題,耽誤大家的行程。”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問:“順路檢修?難道不是監視?”含著牙膏沫,她的聲音含糊不清,聽得並不清晰。
尚峰連蒙帶猜,才勉強領悟。
他擅察言觀色,這幾日的相處,不說摸透了小曲爺的脾性,但三分總歸有了。
他小心地打量了曲一弦兩眼,見她面無表情,不辯喜怒,琢磨了幾秒,討好道:“哪能啊……車出故障這事是確有其事,您昨晚也看見了,儀表盤上的故障燈亮個不停,而且隊裡也沒有懂汽車維修這門道的,沒法準確排除故障。再者,我是想著,補給物資不都是體力活嗎,這重活糙活總不能讓您乾吧,我是主動請纓的,跟裴哥沒關系。再說了……”
曲一弦呸了聲,吐出牙膏沫。
尚峰知道她是不高興了,立刻閉嘴。
曲一弦挺滿意他的識時務,慢條斯理地刷完牙,也不為難:“除了你呢,板寸不去?”
尚峰趕緊搖頭:“就我一個。”
曲一弦說:“是嗎?要不是知道你是裴於亮的狗腿子,我都要以為你是跑我這來應聘工作了。”
這話挺不客氣的。
尚峰尬笑兩聲,小心觀察了兩眼她的表情,見還有商量的余地,腆著臉道:“傅先生不也得去嘛?二位都是裴哥的貴客,重活我可真不敢讓你們親自來。”
曲一弦斜睨了他一眼,笑了:“你說話是越來越討喜了啊。”
尚峰見她要上車,跟了兩步:“小曲爺您別笑話我了,你這要是準備得差不多了,我就跟裴哥匯報一聲,我們先上路了。這一補給,得在鎮上耗時不久,挺耽誤時間的。”
曲一弦拿毛巾的手一頓,她轉頭問尚峰:“等等,你說什麽?我們先上路?”
“是啊。”尚峰無辜地睜圓了眼睛,問:“哪裡不妥嗎?”
曲一弦問:“哪個我們啊?”
尚峰:“傅先生,小曲爺,還有我啊。”他轉身,指了指獨一輛停在不遠處路口的那輛越野:“就我們三個人,開我那輛車。去鎮上補給完,再順路去檢修。”
曲一弦把毛巾一撂,臉色一下晴轉多雲。
尚峰頓時連氣都不敢出了,生怕曲一弦要拿他撒氣。
他屏息等待了幾秒,用余光覷了眼她的臉色,小心地補充了一句:“小曲爺您要是覺得不合適,我請裴哥過來親自跟你說?”
“不用了。”曲一弦語氣冷淡,連看都沒看他一眼,扔下一句:“十分鍾後就出發,你回去跟裴於亮說聲,讓他別誤事。”
——
尚峰前腳後,曲一弦後腳就去找傅尋。
傅尋正在巡洋艦車底檢修,昨天路上顛簸,懸架有個螺絲松了,他正在車底下緊固。
眼看著曲一弦到處亂轉,像是在找他,他握著扳手從車底下鑽出來,叫住她。
這冷不丁的出現,曲一弦被嚇了一跳。
她回頭張望了眼,見沒人注意這裡,壓低了聲問:“尚峰剛才和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聽見了。”他松手扯下手套,扔進工具箱裡,一句定了她的心:“該怎麽辦,還是怎麽辦。”
裴於亮會找人跟著盯梢是意料之中的事,分開行事也是預料之中的事,五道梁不比無人區,來來往往的車隊,運輸車輛和鎮上居民,無論哪一環都有可能出岔子。
裴於亮會防備,會算計,才在情理之中。
傅尋壓下後備箱的車門,忽然問:“昨晚做噩夢了?”
他話題跳得太快,曲一弦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噩夢?”
傅尋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跟在她夢裡出現的一模一樣,又深又沉,像幽邃的深谷,一眼望不到盡頭。
那些破碎的殘夢片段瞬間一股腦湧進她腦中,香豔的,露骨的,欲拒還迎的……
她的胸口驀然湧起一道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酥酥麻麻的,像過了道電流,滿腦子的綺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