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隊有苦說不出。
之前不是小曲爺自己趕他去的後座嗎……她怎麽說失憶就失憶?
他委屈巴巴地側身從曲一弦身邊挨出去,眼看著她上車後滿身寒意地撲進傅尋懷裡。他站在車外,被五道梁的黎明前的夜風一吹,渾身跟被冰水澆透了一般,止不住地連連打了兩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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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渾身跟個冰塊似的,從裡到外地冒著寒氣。
傅尋把她抱進懷中,裹進外套裡,那雙手握住她的貼在心口,一遍一遍地揉搓替她取暖。
曲一弦得寸進尺,乾脆把整條腿都擱在了他的腿上。
袁野聽著她那頭動靜,舒了口氣,有意緩和氣氛:“事我也答應你了,你可以給我說說是怎麽算計的裴於亮了吧?”
“行啊。”曲一弦冰涼的鼻尖埋在傅尋的頸窩裡,等渾身暖和了起來,她才抬起頭,枕著傅尋的肩膀,慢條斯理道:“我和你尋哥從五道梁回來後,發現營地有人來過,估摸著是有人給裴於亮通風報信去了。你尋哥覺得把寶全壓在軍事要塞的埋伏上不保險,當晚就跟我商定了預備計劃。”
當然,這個預備計劃和今晚發生的所有細節都吻合不上。好在沒出大紕漏,裴於亮一步踩在一個點上,嚴絲合縫地和他們的預備計劃重合了。
“我們就商量著如果軍事要塞出問題,必須把裴於亮趕入一個瓶子裡,讓他進得去出不來。當然,也不能硬趕,太刻意了容易讓人起疑,反而得不償失。”
車輛啟動,沿著路基往五道梁的主街道駛去。
窗外的路燈悉數後退,像一條燈帶,連綿起伏著匯成燈河。地平線那端的白光越來越亮,隱約得透出幾縷曦光來。
她微瞌了雙眼,連嗓音都低緩了下來:“我在路上故意提起雪山,給他講了個故事。故事瞎編的,說幾百年前有藏民登山,在雪山上發現了一處龍穴,龍穴接近山頂,洞口在碎石堆前,隱蔽得很。藏民放牧時,經過龍穴,那日正好是起風日。龍穴裡有龍吟聲陣陣,藏民一時好奇就鑽進洞裡去看個究竟。”
“洞穴裡腥臭味濃烈,滿地動物骨架。越往裡走,越乾燥。不止看見了一條雪山頂匯流下來的雪水,洞裡七彎八繞,越走越暖和。等藏民從洞口出來,瞧見了一大片的草原,覺得是真神賜福,於是誦經祈福,禱告上天。”
“可其實,哪有龍穴和桃花源,全是我瞎謅的。”
以裴於亮的個性,她的無心之言反而會令他放松警惕,加上傅尋和她唱雙簧,這效果保真,足以令他印象深刻。
當然,她這個故事也不是全瞎謅的。
龍穴有龍吟聲,往深處走能見一片草原,全是有暗指的。一是說明這洞穴兩頭通風,二是說明山裡氣候濕潤溫和,適合草木生長。
“洞穴裡腥臭味濃烈,滿地動物骨架”,“越往裡走越乾燥暖和”以及“洞穴深處還有雪水匯流,更是說明這處洞穴宜居,有野獸留巢定居。
有水源,有獵物,氣候適宜——裴於亮在無路可退的情況下自然會想著往這個絕境裡的求生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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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了電話,車也到了悅來賓館的停車場。
五道梁就這麽大點地方,城西到城東,橫穿一整個鎮區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曲一弦下車後,交代領隊找個救援隊後勤部的姑娘來,她要列個救援設備的清單。
她幾日沒睡好,睡下再醒來,再早也不過早過下午兩點。等她睡醒,幾乎一天的時間都浪費了,有些事得趁現在清醒著,趕緊交代下去。
她一路走,一路吩咐:“顧厭今天一定會過來,等他來了,如果我還在休息,你就跟他說晚飯時間我會出來和他碰個頭。他想了解什麽,你知道的直接告訴他,再有緊急的事,就叫醒我。”
“我在悅來的消息不用瞞,隊裡有誰想確認的,你都去核實確認了。有我在這坐鎮,一切指令以我為準,別來個誰都能發號施令,調動救援隊……”話沒說完,曲一弦的聲音一止,目光落在倚著前台櫃台像在等人的彭深身上,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彭深聽了個頭尾,眸光沉沉地望了她半晌,說:“你來了,我在等你。”
第101章
賓館走廊裡的照明燈撲哧閃了下,光線瞬間轉暗。
曲一弦站在灰暗的燈光下,整個人似被籠在陰翳的光影裡,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暗影。
她並不意外會在此處見到彭深,只是沒料到會那麽快,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光景以及她還未來得及經過任何偽裝粉飾的狀態下,毫無預兆地碰面了。
一旁的領隊,滿腦子還是曲一弦擲地有聲的那句“別來個誰都能發號施令,調動救援隊”,想著彭隊在這站了不知道多久,怕是整句話都聽見了,頓覺氣氛尷尬又怪異。
他就跟兩王相爭,互相奪權戲碼裡無辜被卷入的良臣一般,無辜又委屈。別說吭聲了,大氣都不敢出,屏聲斂息地小碎步挪至傅尋身後,努力地找了個掩體,減少存在感。
不料,彭深的第一反應並不是和曲一弦計較。
他側目,目光偏至正站在燈光下的傅尋身上,似打量了兩秒,抬步上前:“我聽袁野說你受了槍傷,要不要緊?”
“無事。”傅尋面上不見異色,仍如往常般淡定從容:“皮外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