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眉眼泛笑,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愉悅感,柔化了他的五官,竟透出幾分很少能在他身上看到的儒雅、溫和。
裴於亮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從煙盒裡抽了根煙,咬進嘴裡。
打火機擦出火花時,他攏著火,似不經意般問道“我認識傅先生這麽久了,還是頭一次見到傅先生談戀愛。也不知道傅先生和小曲爺是怎麽結的緣?”
曲一弦不碰煙許久,一嗅到煙味,喉嚨就有些發癢。
她轉頭看了眼傅尋,手肘支在桌上,似笑非笑道“裴老板估計早把我查了個底朝天,現在裝不知道是不是太裝模作樣了?”
她曲指,輕叩桌面“煙能借一根嗎?不抽。”
後半句話曲一弦是說給傅尋聽的。
傅尋還沒什麽表示,裴於亮先笑了起來“小曲爺不是非煙不抽?”
“你聽誰說的?”曲一弦接住他從桌面上滑過來的煙盒,抽出一根咬在齒間,輕瞥了裴於亮一眼,說“我要是像裴老板一樣買得起中華,南京,還抽煙?”
話落,她咬著煙,偏頭暗示了眼傅尋“現在連都不讓抽了。”
裴於亮呵笑了聲,他抬手壓住尚峰剛洗好的紙牌,隨手摜到一邊“煙這事,我聽說過一個版本。”
曲一弦眯眼,感興趣地問道“什麽版本?”
“彭深剛在西北闖出點名堂時,抽的也是。曲隊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連煙也抽得同一種。”裴於亮彈了彈煙灰,似笑非笑道“今天小曲爺本人坐在這,我倒是想問問,這版本是不是真的?”
“彭隊早年是抽,但他抽得低調,隻自己抽,從不遞煙。”這事她拿來取笑彭深取笑了很多年,“他第一次給我遞,我抽了一根就上癮了。”
裴於亮顯然知道這點貓膩,一點也不驚訝“彭深當年正式成立車隊,是四年前你朋友剛失蹤那會吧?”
他的聲線忽然壓低“我比你認識他要早很多,還是傅先生給介紹的。”後半句的語氣神神秘秘的,帶了幾分不懷好意和挑撥離間,裴於亮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曲一弦有點意外。
她轉頭,看向傅尋,隱約有絲不悅“你沒跟我說過啊。”
傅尋沒接話,他十指輕扣,直接問裴於亮“什麽時候的事?”
裴於亮回憶了片刻,說“我還跟著鐵爺混的時候,鐵爺和你家老爺子有點生意往來,與傅家的交情一直不錯。我跟著鐵爺,也幫你辦過事,都是些小事,傅先生不記得也是正常。”
“登山那次?”傅尋隱約有了絲印象。
“傅先生還能想起來?”裴於亮吐出最後一口煙,碾熄煙頭“當年鐵爺手裡收了個仿貨,想借傅先生的手處理掉,所以百般奉承討好。我年齡和傅先生相仿,鐵爺見我會來事,又能和傅先生說上幾句話,讓我常來往傅家。”
“傅先生登頂珠峰回南江,是我去接的機。彭深中轉南江去首都,飛機機械故障延誤,是我接待的。”
裴於亮精於盤算,樂於結交。
若有這番因由,和彭深結識,也沒什麽好意外的。
但傅尋有一疑問“所以勾雲玉佩事後,你來西北,是有彭深的緣故在?”
裴於亮就等著傅尋問這句話,聞言,怪笑一聲,默認了。
這含義,無異於是告訴傅尋——你被彭深背叛了。
然而意想中的難堪,憤怒情緒都沒有出現在傅尋的臉上,他散漫地往後一倚,語氣平和道“我和彭深僅救援隊的投資關系,勾雲玉佩的事,他不知情。”
裴於亮凝視他半晌,搖頭失笑,但也未再繼續說下去。
傅尋是聰明人,他當時如喪家之犬般匆忙投奔彭深,彭深就算當時不知情,事後總該知道。
他能考慮到的時候,傅尋又怎麽會不知?
只是他覺得無所謂,彭深是知情不報也好,是故意隱瞞也罷,他都不在意。
救援隊沒出紕漏,他和彭深的合作關系就不會終止。
曲一弦夾著煙在指尖把玩半晌,低聲問“你在暗指什麽?”
她抬眼,輕嗅著煙卷的煙草味,忽淡笑道“裴老板繞了這麽大一個圈,總不會是就為了攀親戚吧?”
傅尋是一手成立星輝救援隊的投資方,彭深與他除了合作關系,還有當年登山時的同行情誼,遠比通過傅尋認識的裴於亮深厚多了。
彭深沒道理要替當時一無所有還被傅尋在整個古玩界“通緝”的裴於亮隱瞞,甚至還幫助他在西北隱藏了這麽多年。
除非,還另有隱情。
裴於亮又點了根煙,順著布簾卷進來的風沙把打火機打出的火焰吹得飄忽如煙雲。
他低頭,手指虛攏,打著火後,說“小曲爺願意給我帶路,我萬分感激。這個消息,就當定金,來安小曲爺的心。”
曲一弦沒立刻接話。
指尖的香煙不知何時被她擰成了兩段,她指尖搓著掉落在桌面上的煙草,一點點輕碾著,半晌才道“你認識彭隊在我之前,知道他早年抽煙,那應該也知道他的煙跟誰買的。你要說的,是不是這件事?”
裴於亮眯了眯眼,不掩驚訝“小曲爺對彭深是早有懷疑?”
“我一直對彭隊深信不疑,即使現在也一樣。”曲一弦不願多說,曲指輕叩桌面,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彭深愛喝酒,人也直爽仗義,早年結交了不少朋友。酒肉朋友一多,隔三差五就有飯局。一幫閑著沒事乾的有錢公子哥,每天的正事就是開著越野翻山越嶺遊歷山河。彭深膽大,漸漸就把路線摸熟了。但當年能在西北分到第一塊蛋糕,還多虧了扶持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