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曲一弦熄火,拉手刹,拎住他的衣領狠狠地拉進車內。似嫌這樣還不夠有威懾力,她傾身,從座椅下方掄起扳手輕拍了拍他的臉:“你說話再帶一個髒字,信不信小爺我把你的牙齒一顆顆敲下來做成項鏈戴?”
板寸懵了一瞬,等反應過來,覺得丟了面子,怒極:“我他娘的……”
“骨頭還挺硬的?”曲一弦松開他的衣領,反手捏住他的下顎用力,扳手直接杵進他的嘴裡,鉗住了他的門牙。
瞬間,整個世界安靜了。
探出半個身子看熱鬧的尚峰眨了眨眼,嘴還沒咧開,被曲一弦的目光一盯,默默地把腦袋縮了回去。
僵持幾秒後。
板寸老實了。
曲一弦對牙齒串的項鏈自然沒什麽興趣,松了扳手,低喝:“滾。”
板寸嚇出了一身冷汗,曲一弦用扳手鉗住他門牙時,他清晰地感受到,這位小爺是真的敢把他的牙齒一顆一顆敲下來做項鏈戴。
裴於亮就坐在後座,別說替他教訓曲一弦了,甚至連句幫腔也沒有。
板寸不傻,他知道比起自己,裴於亮更看重曲一弦。她現在還只是想把他的牙齒敲下來做項鏈,就是這位小曲爺突發奇想要把他的手指剁下來沾酒吃,他也不會說句不好。
他平時倚仗的就是上頭會罩著他,所以心甘情願的做走狗,眼看這事得自己擺平,他立馬慫了。
小曲爺那聲“滾”落在他耳邊就跟天籟一樣。
他渾身一抖,捂著牙就跑。
夜晚的山風迎面一吹,板寸脖頸發涼,腦子瞬間清醒過來——老大讓他過來,是問裴哥這裡是不是紅崖群。
他原地站了一會,硬著頭皮折回車旁,低著頭,悶聲問裴於亮:“裴哥,老大差我來問你一聲,這裡是不是紅崖群?”
裴於亮事不關己當了半天局外人,聞言,心念一動,說:“小曲爺開了一下午的車,估計也累了。我看,先原地休整十分鍾,大家都休息一下,十分鍾後我一定給小曲爺回話。”
曲一弦沒作聲。
她一手虛握著方向盤,一手抵著座椅靠墊,轉身看了眼裴於亮。
那眼神,陰沉沉,涼颼颼的。
好半晌,她頷首,語氣平淡又冷靜:“行,就按裴老板說的,先原地休整十分鍾。”
話落,她推門下車,揚長而去。
——
傅尋倚在車旁等了她一會,見她過來,格外自然的伸手將她拉進懷裡。
這動作看著曖昧,傅尋做得卻很保留。
人拉到身邊,怕她不自在進而反感,幾乎是立刻,他手一松,虛攬在她腰上。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歪了身子倚進他懷裡:“假正經什麽?”不是肖想她很久了?
傅尋冷不丁被她這麽一嗆,眼睛一眯,語氣頓時變得危險:“你再說一遍?”
“我不敢。”她往坡口看了眼,見裴於亮下了車,裝著矜持,故意站直了和傅尋說話:“裴於亮說要原地休整,我就過來找你了。”
傅尋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裴於亮,掌心的柔軟觸感還未消散,他收起手,插進褲袋裡,複又低頭看她:“出什麽狀況了?”
他對西北的地形比不上曲一弦那麽了解,偏僻些的無人區如果不是早做準備,也是一概不知。
這片區域,對於傅尋而言,是全然陌生的無人區。
“遇上紅崖群了。”曲一弦用鞋跟蹭了蹭地上乾結成殼的泥沙,直到重新碾碎成泥沙,才緩緩道:“這裡是荒漠到鹽殼地的過渡區,天黑了看不清,白天時,這裡的山體顏色很鮮豔,就類似於火星地表的顏色。山體敦實但嶙峋,一叢叢跟密林一樣,溝壑叢生,遠看近看都像一座座斷崖。加上它佔地面積大,這裡就被叫做紅崖群。”
傅尋聽說過紅崖群。
他下意識抬頭看了眼天色。
月色溫柔,星光璀璨,別說會下雨了,此刻的夜空連片雲都找不出來。
“不下雨應該不要緊?”傅尋問。
曲一弦搖頭,目光和他對視時,頗有些意味深長:“很要緊。”
她和裴於亮說的那些話,並不完全是誆他的。
這裡不止她一個熟悉西北的地形,除了尚峰頭上那位不顯山不露水的老大,裴於亮在西北待得時間甚至比她還長。
她賣弄小聰明,編纂出莫須有的事,豈不是把自己和傅尋往火坑裡推?
那太得不償失。
“進了紅崖群,就跟被閻王攆著跑”這句話不是嚇唬裴於亮的,而是確有其事。
紅崖群不下雨時,尋一個緩坡或平緩的高地露營,沒有任何問題。
危險的是,碰上變天。
“這地方頗古怪,下雨時,不知道哪來的水,聲勢浩大。紅崖群白天的日照又強,土質酥化。你看著結實,其實不堪一擊,比雅丹土台還沒用。紅崖群本來就跟迷宮一樣,容易迷失方向,你看著以為自己在高地,可能轉個彎,發現自己在下遊。泥水一衝下來,人和車都要陷進去,沒任何辦法。”
“等天亮後,水又會立刻退走,跟開了地門一樣,一下消失得乾淨。”曲一弦一頓,壓低了聲音跟傅尋咬耳朵:“我當時帶地質隊考察時,來過紅崖群。不過不是同一個地方,那片比這裡小多了。我們在紅崖群外住了兩天,守到一晚下暴雨,要不是知道我在荒漠裡,我都快以為遇上泥石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