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完,也不看板寸的臉色,哼著調上了車。
再上路時,是下午兩點後。
一改上午趕路時的沉悶氣氛,曲一弦的興致頗好,時不時哼兩首小調,偶爾在後視鏡裡和裴於亮有短暫的目光對視時也難得給了好眼色。
傍晚時,車隊駛出沙漠。
到天黑前,車隊又駛離了接壤沙漠的荒漠。
視野裡,不再是一成不變的黃沙和沙丘,將晚的天色裡,遠處的山脈像一副山水墨畫的淡影,朦朧有致。
更難得的是,今晚的月色平靜溫柔,連帶著星空似有銀河垂掛,星光璀璨。
裴於亮挑的路線全是荒無人煙的無人區。
沒像樣的柏油路不說,時常連搓板路都找不著一條。
曲一弦邊留意著周邊地形,邊用對講機提醒後車跟緊。直到離遠處的山脈越來越近,車入溝渠般狹窄的道路後,曲一弦面有古怪地從後視鏡裡看了眼裴於亮:“這裡是紅崖群?”
裴於亮倚著座椅,彎唇笑了笑:“說小曲爺是本翻不透翻不完的書,真是半點沒誇張。”
這是她猜對了的意思。
從裴於亮嘴裡聽到這種誇獎,曲一弦半點沒覺得高興,她臉色微凝,問:“裴老板有提前考察過露營點嗎?”
裴於亮回答得很乾脆:“沒有。”
“要不是路況不熟悉,我也犯不著請小曲爺來帶路啊。”
曲一弦輕嘲了聲,半分不給面子:“只是路況不熟悉?怕是除了知道這裡是無人區,別的什麽也不知道吧。”
“紅崖群的天氣詭變,佔地面積千百公裡的紅崖群裡,全是雨水衝刷留下的溝壑。裴老板當我們現在在走的路是路?這叫河床。”
她越說,聲色越急,語氣越厲:“這裡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會刮風下雨,單是刮風倒沒什麽。一旦下雨,紅崖群就跟潰堤一樣,不知道哪來的水土。泥沙陷了車還是輕的,要是人車正好在下遊,就全都等死吧。”
曲一弦的帶線經驗豐富,整個西北,從青海,到甘肅,新疆,西藏就沒她不能走的地方。
裴於亮顯然是明白這一點,知道她不會拿這事來開玩笑嚇唬人,臉色頓時就變了。
他撳下車窗,往山道外看了眼,語氣有些猶豫不定:“這天氣這麽好,連片烏雲也沒有……會下雨?”
曲一弦懶得跟他費嘴皮子,巡洋艦打上雙閃,直接在半道上停了下來:“江允我不要了,你帶上你的人趕緊下車。”
其實她也吃不準紅崖群今晚會不會下雨,但唬人嘛,戲必須得做足啊。
她沉下臉,低聲道:“紅崖群十晚有九晚下暴雨,入了紅崖群……”她一頓,語氣瑟瑟然道:“就跟閻王跟在你後頭,攆著你跑一樣。”
第79章
入了紅崖群,兩岸山體逼仄,山道狹窄難行,視野和行動皆受地形所限。
尚峰正分神打量兩側山體。
黑暗裡的山道,像洞開的鬼門關。門內魑魅魍魎,像有無數雙看不見的眼睛不懷好意地悄然盯著你。
他是常年下墓的人,洞黑的墓道,陰森的墓穴,鬼魅的棺木……哪樣不是他慣常打交道的。可這紅崖群,愣是給他一種陰冷恐怖之感。
他邊緊緊跟住巡洋艦,邊用對講機和板寸對話:“板寸,你問問老大,看這地方他知不知道。我怎麽覺得這地方那麽邪呢?”
板寸奚落地一笑,回:“你躺棺材板裡睡了一整年沒說棺材邪,現在腳踏實地,反倒說這地方邪門了?”
尚峰搖頭,壓著氣,小聲道:“不一樣。我覺得這車進山後就有點走不動了,起初我還以為是上坡的原因,結果開了低速四驅後,攀升得還是很費勁,就像……就像輪胎陷進了泥地裡,碾著人骨和肉泥一樣,你說邪不邪?”
板寸正要斥他胡說,剛開口,就被坐在副駕上的老大打斷了:“你用手台問問老裴,這是不是紅崖群。”
板寸轉頭見他面色不虞,臉色陰沉,不敢耽誤事,邊調車隊交流用的統一頻道,邊問:“老大,紅崖群是什麽地方?”
他無聲地咧了咧嘴,開口時聲音枯槁,猶如死木:“鬼見愁的地方。”
他話音剛落,前車尾燈一亮,尚峰那輛越野在路中央一個急刹,直接熄火。
板寸跟車跟得近,猝不及防之下,險些一車頭撞上去。他緊跟著一個急刹,車廂內所有未固定的東西一股腦隨著慣性往前一撲,叮鈴哐啷的聲響裡,越野車死死一個抱輪,堪堪在追尾之前停了下來。
他驚魂未定,等緩過急刹後的頭暈,陰著臉推門下車,查看情況。
——
頭車最先刹停,停在山道的上坡口。
巡洋艦的車頭還保持著攀爬時的上升姿態,此刻尾燈猩紅。兩側車燈的雙閃在夜色中猶如鷹眼,一明一暗地輪換交錯著。
板寸站在車旁,往坡下望了眼。
坡口往下既沒落石,也無塌方,一片坦途。
他站了幾秒,敲了敲駕駛座那側的車窗。不等曲一弦降下車窗,他強壓著怒氣,不滿的抱怨道:“頭車到底會不會開車?這種沒人的山路,半點路況都沒有,還能急刹,我也是他娘的服了你了。”
曲一弦撳下車窗,轉頭和他對視:“你再說一遍?”
板寸最受不得激,聞言呵的一聲,吊兒郎當地斜睨著曲一弦:“我說我他娘的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