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尋的指腹摸上來。
曲一弦就勢挨著他的掌心蹭了蹭,隨即推開車門,從駕駛座擠了出去。
下了車,她擰開插在後腰的手電,斜咬在嘴邊,開了後備箱重新找醫療箱。
這次沒費多少工夫。
她抱了箱子去給傅尋包扎,救援隊的基礎技能裡就有傷口急救處理,她有條不紊,從清理傷口到包扎,囫圇走了個流程。
左臂脫臼她沒敢擅自處理,這推骨接肉都有講究,還得等著醫生來了再做處理。
曲一弦悶不吭聲給傅尋包扎完,又順帶著把自己手心的傷口清理了。
瓷片劃出的傷口細且深,沒看著時也就覺得一點點疼,跟牙疼似的,牽著神經細細密密的一陣一陣。可看著了這皮開肉綻的手心,她覺得整個腦袋跟炸著疼一般,額角突突跳著。
傅尋一隻手替她做的消毒包扎,怕弄疼她,紗布纏得有些松散。
她看了一會,忽然抬眼,問:“你這會想什麽呢?”
“怕你疼。”他撕下醫用膠帶貼住紗布,看她收拾起急救箱,又補充了一句:“別人疼了還能哭幾聲發泄緩解,我在想,你疼了怎麽辦?”
曲一弦手上的動作一頓,見傅尋專注地看著自己,一股腦把紗布膠布和棉簽全扔進急救箱裡,放到後座。
“還行吧,能讓我疼的機會不多。”
關好車門,她把駕駛座的座椅調後,想了想,還是覺得方向盤有些礙事,摸索了兩下,還是傅尋指揮著她把方向盤卸了。
駕駛座的空間變大後,她終於舒坦了,挨在傅尋腳邊枕著他的膝蓋,蜷坐在駕駛座的地毯上。坐下後,還是覺得少了點東西,她視線一掃,盯了兩眼在副駕上睡得直打呼嚕的貂蟬,順手抱過來。
小家夥被驚醒,睜開眼,抬頭望了望。
一眼望見曲一弦湊到眼前的臉時,它下意識張嘴,磨了磨牙。
眼看著它湊過來就要上嘴了,曲一弦剛要縮手,只見它伸出粉嫩的舌頭,輕輕的,在她虎口舔了舔。
一下不夠,又舔了一下。
直舔得她手心濕漉,它才滿意地盤了尾巴,尋了個舒適的位置蜷起來繼續昏睡。
曲一弦僵著手不敢動,眼珠子一轉,看向傅尋,說:“它舔我。”
傅尋嗯了聲:“它喜歡你。”
哦。
這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她伸出根手指頭,撥了撥貂蟬的胡須。
見沒動靜,又戳了戳它肉肉的屁股,正想伸出魔爪去捏它的爪子時,傅尋握住她的手,輕噓了聲:“我不睡,你不用為了讓我保持清醒,一直逗我精神。”
車內微弱的暗燈裡,他的面容疲倦,隻一雙眼微微透著亮,正凝視著她。
曲一弦沒作聲。
這一路,從鳴沙山啟程到今晚落幕,每天都在趕路,每晚都在戒備,就沒有一刻是能夠像現在這樣徹底放松下來的。
她知道,事還沒完。等著她的,是一攤難以收拾的爛攤子。
可此刻,夜深霧濃,心裡的倦意輕而易舉被勾出,她好像很久沒有這麽放松地休息過了。
她側過臉枕著傅尋。
有溫熱的掌心蓋住她的眼睛,他的聲音低且沉,像風過雪山刮起的雪粒子:“我守著你。”
——
曲一弦再睜眼時,是聽到了引擎聲。
她沒睡深,隔一會就強迫自己醒來看看傅尋的情況。他每次也配合,不厭其煩地讓她探溫度,檢查傷口。
許久不說話,她開口時嗓音微啞:“有車來了。”
傅尋抬腕,看了眼時間:“過去兩小時了,也該來了。”他話音剛落,遠處車燈的燈光出現,朝著探索者的方向,由遠及近。
曲一弦起身,從車廂前部跨至後座,仔細辯了辯:“未必,誰知道來的是人是鬼。”
她抄起根鐵棍,掂了掂。隨即,壓低了身,貼住車門。
車聲越來越近,有喇叭聲嘟嘟響了三聲算打招呼。
很快,有車在附近停了下來。
草甸掩蓋了人的腳步聲,曲一弦屏住呼吸,握著鐵棍的手緊了又緊,貓著腰,扣住車門隨時準備突襲。
沒多久,車窗哐哐響了兩聲,袁野的大腦袋抵著車窗使勁地往裡看:“曲爺?尋哥?你們在不在車裡?”
曲一弦緊繃的弦一松,抬頭看去。
袁野扒著車窗,鼻子擠成一團,奈何車窗的車膜顏色太深,視線壓根透不進來。
他喪氣,抬手去拉車門。
剛碰著車把手,後座的車門鎖扣輕輕一搭,曲一弦握著車頂扶手從敞開的車門裡探出身來,手裡的那根鐵棍朝著袁野就招呼了過去:“你怎麽才來?”
袁野下意識要避,手剛擋住臉,那鐵棍順著她甩出的力直接拋到了車頂。
曲一弦轉身,看了眼跟在他身後的車隊,問:“帶醫生了沒有?你尋哥掛彩了。”
“帶了帶了。”袁野扭頭一吼,忙拎過個隨隊醫生,“在軍事基地,你前腳剛去追裴於亮,我尋哥後腳就撐著坐起來,從那個剃著板寸的混帳那摸了車鑰匙就追出去了,我攔都攔不住。”
他讓開地方,讓醫生給傅尋檢查:“怎麽樣?我尋哥傷得重不重?”
其實袁野心裡有底。
傅尋不是逞義氣的毛頭小子,身體狀況應當是沒多大問題。再說不還有曲一弦在嗎,真要是重傷,小曲爺第一個把人從車裡扔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