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大家心裡都門兒清的事情,也不是他演技好就能揭過去的。
顯然,裴於亮也知道這個道理。等了片刻沒等到曲一弦出聲,知她是打算計較到底了,遂出聲道:“小曲爺不說,我是真的不知道有這插曲。尚峰做事向來謹慎,要不是他為人穩重有規矩,這趟去五道梁補給我也不會讓他跟你去了。真有小曲爺你說的這情況,我猜也是因為當時局勢緊張,讓這小兔崽子害怕了。”
“出發前,我告誡過他,讓他凡事以你為先,不到萬不得已,別輕易亮刀子。我哪知道他會錯意了,拿了防身的東西卻是朝小曲爺出手了。”
裴於亮這人常年混跡在底層最陰暗的地方,說的話都跟騙鬼似的,張嘴就來。
他擺明了想抵賴,不願意承認,曲一弦也沒有摁著他腦袋低頭認錯的道理和本事,但讓她眼睜睜吃上裴於亮這一暗虧,她又實在不服氣:“這樣啊……”
她語調微轉,語氣緩和:“我當尚峰是聽了裴老板的授意,當時要事在身,怕耽擱了正事就沒跟他計較。裴老板應當了解我,我這人,睚眥必報,等今晚扎了營,你讓尚峰來我帳裡一趟,我好好給他講講道理。”
她明裡暗裡一通威脅,完全沒給裴於亮留半點面子。
偏這態度讓裴於亮打消了不少對她的疑慮和猜測,他笑了笑,竟有些服軟:“小曲爺何必和尚峰計較。”
沒給曲一弦接話的機會,他立刻換了話題:“小曲爺剛才說到五道梁進城區設了關卡,可有問問出了什麽事?”
“問了。”曲一弦收回視線,專心看著前方路況。
天色漸漸黑了,遠處的落日像即將沉入荒漠裡,地平線上余光暖暖,像一個巨大的火爐。
她眼底映著的都是金線織成的光,微微發亮。
“五道梁運輸車輛多,交警大多設障排查。規模成熟且檢查最嚴格的地方應是昆侖山山口往可可西裡去的路上,有個大驛站,司機若是本地人,核對身份信息即可。乘客會嚴查,有時是指紋識別,有時是人臉識別,要是帶的行李多,被抽查行李也是常有的事。但五道梁這道關卡,查的是車。”
“車?”裴於亮不解。
沿途設關卡,需耗費不少警力,就只為了查輛車?
他頓起狐疑。
按理說,江允失蹤,曲一弦和傅尋接連失聯,警方這邊肯定是要下不少功夫追查線索的。
他走的這些天,雖說挑的都是無人區,但後頭一輛追兵都沒有,本就令他不安極了。如今聽曲一弦這麽一說,他更是疑竇重生,覺得事事透著股詭異。
曲一弦不動聲色地觀察了眼他的反應,解釋:“像是在查套牌車。”
裴於亮不語。
這倒合理。
車隊之前全用套牌車,沒一輛是用自己的牌照。警方在不知人數、規模以及嫌疑犯特征時,沿路查套牌車,的確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
再往前,天色隨著車速一點一點像西沉的深淵,拖拽住夜幕一路往前,駛入了無邊無際的星海裡。
今晚無論是星空還是月色,皆璀璨生輝,像倒掛在天際的一道銀河,星辰流轉,星輝熠熠。
曲一弦急著趕路,又不想姿態太明顯。期間還故意和傅尋換了一次位置,在副駕上享清福。
路過一處草甸時,裴於亮忽然叫停了車,說要下車方便。
曲一弦看了眼路線圖,距離今晚的露營地還有近一百公裡的路程,便讓傅尋在馬路邊上停了車,放幾人去方便。
裴於亮下車前特意帶上了江允。
江允的待遇雖然不好,但比起一路被綁著隻配在後座的權嘯好太多了。加上後來幾日,她配合聽話,跟棱角全被磨平了認命了的清苦姿態,饒是裴於亮這不會憐香惜玉的,都對她多照顧了幾分。唯一堅持的,是絕不讓江允有機會和曲一弦私下接觸。
唯一例外那次,還是在紅崖群,江允泡了水,全身濕漉,若是不換衣服,當晚可能就要病了。
——
車裡一空,曲一弦也跟著一靜。路上盤算著要和傅尋說的那些話,一時被她忘了個乾淨,連個線頭都拎不出來。
她轉頭望了眼不遠處在和尚峰說話的裴於亮,忽的想起一事:“你下午回營地時看到什麽了?”
她當時沒留意,只聽到了傅尋和裴於亮的對話。想問,又找不到機會,坐立不安了一整天。
傅尋不答反問:“彭深不在賓館裡吧?”
曲一弦很慢地搖了搖頭:“不在。”她讓老板送水果上去,並叮囑如果房間內沒人就再拿回來。隔著一條街,她看得清清楚楚,彭深不在賓館裡。
“營地裡多了條車轍印,胎紋和巡洋艦沒改裝前的胎紋一樣。”傅尋忍不住蹙了蹙眉心,問:“彭深一般開的什麽車?”
曲一弦回想了片刻:“是輛銳騏工作車,皮卡,但也不常開。”
“大部分時間都停在救援隊的車庫裡,做救援車用。”曲一弦問:“還記得胎紋嗎?等會給我眷畫張。”
傅尋微頷首,目光落在後視鏡上,眉頭稍微皺了一下:“找機會問問江允,她下午在營地,問問她看見什麽聽見什麽了沒有。”
曲一弦也有這個意思,比起試探、瞎猜,有個人證要方便得多。
她還想說些什麽,車窗被敲了敲,裴於亮站在車外,示意她下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