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仵作?”景容又問。
這男人的問題,真是多如繁星啊!
“在下只是一介畫師,隻懂些骨骼命脈,驗的是骨,仵作開膛,驗心、肝、脾、肺、腎和腦,兩者截然不同,公子若還想查出些別的,便把屍體送去給仵作剖屍檢驗,若不想,便罷了。”
她可沒有強迫他人的怪癖,這樁命案查不查,說到底,與她無關。
景容審視性的目光落在紀雲舒身上。
小小的錦江城,還藏著這等人物!
而這書生說了這麽多,他若再將那屍體焚燒,於情於理,說不過去。
何況,自己的屬下中毒身亡,他現在也迫切的想知道這背後究竟藏著什麽真相。
莫非……與京城有關?
恐怕這回京的時間又得往後拖了!
“琅泊,命人把這五具屍體送去讓仵作驗驗,一有結果立刻通報。”
“是。”
被喚為琅泊的壯漢立即命人將屍體抬走了。
景容朝紀雲舒看去:“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紀雲舒神態淡漠,依舊是一張不苟言笑且深沉的模樣。
“小小畫師,不留名諱,時辰已經不早,在下還要回家照看久臥在床的家父,告辭。”
久臥在床的家父?
一旁的紀書翰眼角微微一畜。
此刻,紀雲舒已經提著燈籠,夾上了她的檀木盒子,走到縣太爺身旁,壓低聲音道。
“今日出了兩趟活,加了三個時辰的班,弄濕了一雙鞋,糟蹋了一雙白手套,下月的俸銀,多加十兩。”
這精打細算的,真會過日子!
縣太爺掐了掐手指,翻著眼皮算了算,周家給了四十兩私銀,朝廷下撥七十兩,東郊村命案可提二十兩,自個月俸四十五兩,除去雜七雜八,還剩六十兩。
喲嘿,還有夠!
這才是真正的精打細算啊!
“本官給你加十五兩,天氣冷,置辦個暖壺。”縣太爺笑眯眯的,這祖宗,得伺候好。
紀雲舒臉色冷清,不作回應,邁步離開,深入到那片黑色地帶,只有那盞燈籠,隱隱抖顫著橙色光暈。
一人一燈一檀盒,頗具美感。
而身後的景容,臉上泛起了一道耐人尋味的深意,那書生,雖身骨精瘦,看似文弱書生不成氣候。
可自古能人隱於市,不簡單啊!
第6章 豺狼逼婚
回到紀家,紀雲舒自然也有些累了,換了乾淨的衣裳和鞋子,坐在暖爐旁揉了揉眉心,一臉疲倦。
“小姐還不休息?”鸞兒奇怪。
她搖了搖頭,又喝了一杯茶,似乎正在等些什麽。
果不其然,前院的小廝匆匆跑來,說:“三小姐,老爺在前廳等你,讓你趕緊過去。”
紀雲舒“嗯”了一聲。
紀書翰原本就厭惡她碰那些死人,今日她還當著他的面光明正大的碰了,一向視門風為畢生面子的紀書翰,還不得活剝了自己!
到了前廳,她那狠毒的爹正等在那裡,見她一來,原本只是氣怒的眼神瞬間演變的波濤洶湧,惡狠狠的瞪向她。
真像一匹豺狼!
“畜生,跪下。”
紀書翰叱喝,氣得咬牙切齒。
紀雲舒性子向來不喜爭辯,凡事都看得冷清,於是乖乖跪下了。
“我紀家世代名門望族,文武賢臣一個不少,卻出了你這麽個小畜生,竟碰些不乾不淨的東西,敗壞門風,丟盡我紀家的臉面。”
紀雲舒低著頭,不說話。
紀書翰最厭的就是她清湯寡水的性子,讓人又氣又著急。
“衛家已經上門求親了好幾回,我已經答應,等這個年一過完,就把你嫁到衛家去,免得再丟我紀家門面。”
所謂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她紀雲舒嫁到衛府就是衛家人,管她與不與那些死屍打交道,都與他紀家毫無乾系,要丟臉,也是丟他衛家的。
這如意算盤,紀書翰怕是打了很久。
不過……
紀雲舒身子一顫,略顯驚詫。
衛家公子自小染疾,是個癡傻呆兒,整個錦江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爹,衛家公子的情況您是知道的,女兒若是嫁過去,豈不是……”
紀書翰一拍桌,打斷了她的話。
“自古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此事已經定下,由不得你說不,衛家也是將門之後,顯赫人家,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氣。”
這話,讓紀雲舒將“守活寡”三個字硬生生的給咽了回去。
她抬著那雙杏仁眼,微微撲著一股倔氣。
“女兒不願嫁去衛家,寧願孤獨終老。”
“畜生,這話也是女兒家該說的?那衛家公子雖然癡呆,卻是家中獨苗,你嫁過去,自然也受不了多大的委屈,何況衛家與我紀家素來就有生意上的往來,豈能砸在你手裡,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爹……”
紀書翰臉色紅怒,“今晚就罰你在這跪一宿,好好給我想清楚,再敢忤逆,我就折了你的命,全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一揮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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