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奏的是全劇最為經典的一個橋段,也是《歌劇魅影》的同名歌曲,《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這段旋律由詭譎神秘逐漸過渡為激昂華美,溫瑜不僅把每個音符與每段節奏都彈得恰到好處,還融入了自身對於這部歌劇情感表達的理解,讓人仿佛真切地墜入那座陰暗複雜的地下宮殿,直面歌劇裡性情乖僻古怪的男主角。
一曲終了後,三人都沒能從音樂裡抽出神來,還是范寧寧第一個意識到演奏已然結束,帶頭鼓起掌。
“太棒了,溫瑜同學!”她興奮得漲紅了臉,聲音不可察覺地顫抖,“你的水平比我高得多。”
班主任也帶著欣賞目光與她一起鼓掌,盧薇薇則咬緊了牙,拳頭悄悄握起。
怎麽會呢?溫瑜明明只是個什麽都不行的廢柴,為什麽現在凡事都壓她一頭?作文也是,喜歡的男孩子也是,現在連文藝演出也要來摻和一腳,憑什麽?
溫瑜沒有理會盧薇薇的一張臭臉,再度向二人致謝後,向班主任申請回到教室繼續上晚自習。
她走得急,在下樓梯時忽然聽見身後有踏踏的小跑聲,轉過頭時看見微微喘著氣的范寧寧。
女孩平庸的五官上溢滿了笑意,她有些害羞,攢著衣角低聲說:“真的非常感謝你,溫瑜同學。”
溫瑜笑著搖頭:“這有什麽好謝的?”
“我知道,你是不想和我爭搶這個名額。你彈得這麽好,只要你一句話,我就絕對沒機會了。”范寧寧低下了頭,“你根本就沒有什麽舞台恐懼症,對不對?”
溫瑜不置可否,把手背在身後完全面向她,語氣輕快又鄭重:“加油吧,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范寧寧點點頭,說不出心裡是什麽滋味。她從小到大生活在父親的羞辱與諷刺裡,這是頭一回有人告訴她,自己也是能被他人信賴的。
要加油啊,她默默對自己說,哪怕是為了這唯一相信自己的人。
*
許熾是被朋友們硬拉去排練的。
他學習街舞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曾經也有通過晚會在全校學生面前大顯身手的想法,但現在……
他隻想知道數學練習冊上最後那一道幾何大題該怎麽做,以及怎樣才能把王后雄大腦裡的知識點竊取過來。
“熾哥,你不在,咱們就沒有支柱了,這街舞還怎麽跳下去啊。”岑陽見勸說不成,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嫂子一定也很想看到你在舞台上散發男性魅力的場面,可惜啊可惜,恐怕是見不到了。”
正在埋頭攻克數學題的許熾聞言立馬抬頭,回答得斬釘截鐵:“街舞帶我一個。”
他就是這樣來到了練舞室。學校給每個班級都在綜合樓安排了一間教室用以練習,因此四周聚集了各個班級的學生,格外熱鬧。
許熾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相熟的人見了他,都得喊聲“熾哥”再遞上煙,沒想到這個混世魔王嘴裡嚼著薄荷味口香糖,不假思索地把煙全都拒之門外。
岑陽感慨著許少爺的變化之大,又被他一句“你看那個跳舞的人,他抬腿時像不像一道拋物線”嚇得差點平地摔。
蒼天保佑,熾哥可別學魔怔了。
“許熾,你也在這裡呀。”
在聽見這道熟悉的女聲時,岑陽就知道又有好戲看——他順著聲音望去,便見到站在練舞室門口的白露。
白露既然能被捧成校花,說明這姑娘的確頗有姿色。她是知性優雅的那一種類型,瀑布一樣的及腰長發乖順地垂在身後,完全不像其他大多數女生那樣毛毛躁躁,猶如分叉的小樹枝;一雙水潤的眸子像江南三月的水,充滿溫柔的古典美。
可惜白露性子高傲,對普通學生一概不理睬,同齡女生也因為嫉妒而編造了許多她的黑料,這一來二去,口碑便不是很好。
這要是以前,岑陽絕對把她奉為女神,但自從認識了溫瑜,他見到漂亮的女生就忍不住將其與溫瑜對比一番,哪怕對方是天仙模樣的人物,好像也都沒有那麽驚豔了。
更何況人家溫瑜性格好啊,見到誰都笑眯眯的,和其他故作清高的校園美少女完全不一樣,也難怪熾哥喜歡她。
許熾知道白露對自己有意思,在接連義正言辭拒絕了好幾次之後,沒想到她還是像塊牛皮糖粘在他身上,還經常以各種借口與他見面。
這種鍥而不舍的追逐只不過是種愚蠢的自我感動,對於被追求的一方來說,無異於難以擺脫的騷擾。
他對她向來沒什麽好脾氣,神情淡漠地靠在椅背上點點頭。
“你們班表演什麽節目?”白露即使面對喜歡的男孩子,也從來都驕傲地高昂著腦袋,笑容也是淡淡的,“我們是古典舞,我是領舞的那個。”
許熾用視線把正在練舞炫技的同學們掃視一遍,皺著眉問:“你不會看麽?”
一旁圍觀的岑陽及其他小夥伴們紛紛驚歎:不愧是熾哥,“談話終止機器”的名頭可不是白拿的。在學校裡除了他,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讓白露女神這麽吃癟的人了。
白露狠狠瞪了這群幸災樂禍的臭小子們一眼,咬了咬牙:“我在論壇裡看見一個貼子……你和那個女孩應該只是碰巧一起入鏡,對不對?”
許熾在聽見這句話的瞬間抬起頭,他神情沒有太大波動,一抹溫和的笑意卻從眸底輕飄飄升起來,像融化的冰塊一樣化成水擴散在雙眼裡。只要一想到那個姑娘,他就抑製不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