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說話,只是一雙手緊握成拳,指節泛白。
這一夜,多麽的漫長難熬啊。
所有人退出了這個房間,唯有周雙雙一直坐在顧奚亭的床沿上,怎樣都不願意離開。
她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只有在所有人都不在的時候,她才敢發出低低地啜泣聲。
後來她在他的身邊躺下來,望著他蒼白的側顏,鼻間又開始泛酸。
“你不會有事的,對不對?”她握緊了他的手,說話的時候,嗓音發顫。
“你那麽厲害,肯定不會有事的……”
她像是自言自語,喃喃著,似乎是在說服自己。
周雙雙捧著那隻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小銀鈴,輕輕的說,“你可以救救他嗎?”
她晃了晃那隻小銀鈴,清泠的鈴聲響起,在這樣空蕩的房間裡,顯得尤為清晰。
除卻清泠的聲音,銀鈴再沒有絲毫的動靜。
她有些失望,再度看向身旁少年蒼白的面容時,眼圈又一次泛紅。
顧景清和塗玉趕來的時候,已是凌晨。
他們匆匆走進這間屋子的時候,就看見了石床上的那一雙人影。
周雙雙縮成了一團,就躺在顧奚亭的身邊,和他之間又隔著幾寸的距離,她睡著時,眼尾仍殘留著淚痕。
塗玉一看見他們兩個人,一瞬間沒忍住,眼淚就掉了下來。
後來是塗玉把周雙雙抱了起來。
周雙雙一下子驚醒,朦朧睜眼看見塗玉的臉時,還有點發怔。
“雙雙。”塗玉叫了她一聲。
周雙雙聽見她熟悉的聲音,終於清醒過來,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她鼻子一酸,撲在塗玉的懷裡,哽咽出聲,“媽媽……”
她一聲聲地叫塗玉“媽媽”,聲音裡透著無助與恐慌。
塗玉淚如雨下,恍惚抬眼,看見顧景清已在運功為顧奚亭治療,她嘴唇顫了一下,手輕輕地拍打著周雙雙的肩,“雙雙不怕,阿亭不會有事的,你別怕啊……媽媽在呢。”
她一聲聲地寬慰著周雙雙,可自己看著顧奚亭那張蒼白如紙的面龐時,心也是一陣陣的揪痛。
鄭春雲和齊舒他們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這樣一幕。
顧景清盤腿坐在石床上,雙手放置在顧奚亭的背部,運功之時,周身氣流湧現,淡金色的光芒流轉,可他的神色卻越來越凝重。
“神君,如何?”鄭春雲問道。
顧景清停下來,將顧奚亭扶著重新躺下,然後他從石床上下來,臉色有些不太好。
“不太妙。”他忽然歎了一口氣,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顧奚亭時,神色複雜。
塗玉一顆心沉了下去,“景清你說什麽?”
“阿玉。”
顧景清看著她,袖間的手緊握成拳,然後又松開,“我剛剛察覺到,阿亭他胸口的護心花……開始枯萎了。”
他的嗓音有幾分抖,微不可聞。
塗玉瞪大雙眼,一瞬間忘了呼吸。
“你說……什麽?”她連說話都變得有些艱難。
眼淚毫無預兆地砸下來,一顆顆滴在了周雙雙的手背上。
她聽不明白什麽護心花,卻從塗玉的反應中,依稀察覺到這並不是一件好事。
心頭的恐懼擴大,她望著顧景清,“爸爸,那是什麽意思?”
顧景清看著周雙雙和塗玉,沉默了半晌,然後他走過來,語氣堅定,“你們放心,我一定會找到解決的辦法。”
顧奚亭又一次回到了雪山之巔的神殿裡。
顧景清耗盡心力,保住了他的性命,只是人間的煙火,再喚不醒這位青丘的少君。
護心花枯萎在他的胸口,護住他仙元的那一抹神秘力量消失了,而他還來不及再看這個世界一眼,就再一次陷入了無邊的黑暗裡。
仿佛人間十八年,猶如大夢一場,至此已成空。
就好像這個少年,從不曾來過這裡,也不曾走過這一遭似的。
那日荒山血戰,洛桑的邪魔組織四散奔潰,最終都被天極山的人抓住,就地處決。
洛桑已死,塵埃落定。
從此無數魔修心中都會記得,青丘少君顧奚亭的姓名。
一如曾經霞蔭山陽辛神君的那把霜月勾一般,顧奚亭的霜塵劍也成了令邪魔畏懼的存在。
霜月霜塵,一脈同根。
而他們的主人,也是同樣的凌霜傲骨。
神殿很冷,塗玉和顧景清並不同意周雙雙來這裡,但他們要帶顧奚亭離開那天,小姑娘卻一直緊緊地攥著顧奚亭的手,憋紅了眼眶,始終不願意松開。
塗玉和顧景清一見她這樣,就不忍心了。
於是周雙雙還是來了。
裹著厚厚的棉襖,又戴著顧景清送給她的那隻暖玉蟬,周雙雙仍然感受不到一點兒溫暖。
她一直忍著不吭聲,直到塗玉去抓她冰涼的手。
塗玉在她身上施了法術,周雙雙才感覺到身體漸漸回暖。
顧奚亭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這令周雙雙一天比一天更恐慌,她經常會在晚上的時候背著塗玉和顧景清哭。
她真的好害怕啊。
如果他永遠都不醒過來,那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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