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孟氏一肚子都是火氣,一張臉緊繃著,快步走在前面。
丫鬟們不敢攔,薑雪蕙攔不住。
薑雪寧聽著隱隱覺得這苗頭怎麽像是朝著自己來的?腳步才一頓,轉頭一看,已經同那邊走出來的孟氏對了個正臉。
孟氏平素也是個有涵養的貴夫人,此刻面色卻前所未有地難看,一瞧見她便立刻喝了一聲:“回來得正好,還不給我站住!”
薑雪寧皺起眉頭,沒明白怎麽回事。
她朝旁邊薑雪蕙看了一眼,才發現對方面容略顯蒼白,神情雖然平靜,卻難掩眼角眉梢幾分黯淡,竟不很如意模樣。
臨淄王妃之位不都穩了?
還有什麽不滿意?
薑雪寧心底莫名冷笑了一聲,對著孟氏已是十分不耐煩:“母親什麽事?”
“什麽事,你還能不知道是什麽事嗎?我薑家,還有蕙姐兒,簡直要淪為滿京城的笑柄了!”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這副理直氣壯的架勢,更讓孟氏心頭梗得厲害,“倘若不是你敗壞了家中名聲,到處跟人胡混瞎鬧,哪裡有這些事情?”
薑雪這才聽出了端倪。
她眉梢一挑,真有幾分驚訝:“難道王妃之位沒選上?”
這一次是真的出乎了她的意料,這驚訝並無半分作偽。
可在孟氏看來卻扎眼極了。
怎麽聽怎麽像是挑釁,怎麽看怎麽像是嘲諷!
薑雪寧的目光則是從她身上轉到了薑雪蕙的身上,隻覺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一是因為上一世沈玠沒管旁人言語選了她,二是因為她回來時分明看見廳堂內有宮裡為喜事賞下來的東西。
若不是被選上,哪兒會賜這個?
難道……
腦海裡冒出個可能來,可到底有些荒謬,她自己搖了搖頭,嘀咕:“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孟氏終於忍無可忍。
她從薑雪蕙院中出來時本就有許多丫鬟婆子跟著,結果半道上就看見薑雪寧這時辰從外頭回來,如今京城裡的大家閨秀有幾個像她這樣?
早先同燕臨攪和在一起,如今又同那蕭定非廝混!
整個薑家內宅的臉都要被她丟盡了!
孟氏一張臉上覆了寒霜,冷然道:“往日你被那別有用心之人教歪了,可你總能找人來護著,連老爺都治不住你,無話可說。可臨淄王殿下選妃一事,事關你姐姐終身大事,卻遭了你名聲拖累,平白錯過了正妃之位,便拿一個側妃之位也還要遭人閑言碎語!你已過了十九生辰,早不是能在外面瞎鬧的年紀,倘若再不對你約束管教,還不知他日闖出什麽更大的禍事來!”
薑雪寧頓時愣住:還真是側妃?
她看向薑雪蕙。
薑雪蕙回想起的卻是選妃那一時所面臨的難堪,便有溫昭儀為她說話,蕭姝那些夾槍帶棒的言語,還有旁人暗含了諷刺的眼神,也依舊使她感覺到了幾分罕見的難堪。
孟氏擺手叫了身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道:“這就把二姑娘給我請回去,從今日開始禁足府中,把《女戒》好好給我抄個百八十遍!若沒有我的準許,誰也不許放她出門!”
婆子們得令,立刻朝薑雪寧走過來。
畢竟孟氏是主母,她們雖也知道薑雪寧不是個好惹的主兒,可這一回她是拖累了大姑娘選臨淄王妃的事,便是老爺來了只怕也不會給她好臉色,所以咬咬牙狠狠心,已決定一看薑雪寧有要反抗的苗頭便下重手。
事情的發展可半點沒在薑雪寧意料之中,薑雪蕙竟沒被沈玠選為正妃,她先是驚訝了一下,接著便自然地生出幾分好笑的幸災樂禍。
誰讓她素來不是很看得慣薑雪蕙呢?
真是怪了。
這一世她可沒怎麽從中作梗,由此可見這兩人說不準沒什麽正經緣分。
只是孟氏將此事歸咎到她身上,又讓她由衷生出幾分反感,眼見兩個婆子朝著自己逼過來,她心底戾氣陡漲,眉頭一皺抄起旁邊搭花架的一根木棍便亂揮著打過去!
心裡有股狠勁兒,下手自然不留情。
木棍敲在頭上身上,實打實地疼,那兩名婆子連薑雪寧人都沒來得及挨著,就被打得一通亂叫起來。
孟氏素知薑雪寧頑劣不馴,可也沒料著她不但敢反抗還敢動手,險些氣得暈過去,叱罵起來:“反了,反了!可真是要反了天了!”
遊廊上這動靜著實不小。
薑伯遊從衙門回來,才引著謝危要去自己書房,走過來瞧見薑雪寧抄著棍棒敲打仆婦一臉戾氣的模樣,眉頭立刻皺了起來,喝了一聲:“這都是在幹什麽?!還不快給我放下!”
“碰”地一聲,薑雪寧聽見聲音後,又一木棍打在左邊那婆子的背上,疼得對方趴到了地上,回頭看了一眼,才把棍子扔到地上,拍了拍手。
孟氏氣得打顫,指著她道:“老爺,你看看她,如今這無法無天模樣,眼看著是管不了了!”
薑伯遊心裡歎氣,隻問:“怎麽回事?”
薑雪寧立在原地,唇邊噙著一絲冷笑,並不回話。
謝危立在薑伯遊身邊,也停下腳步。
因是直接從內閣出來,他裡頭穿的是一件玄黑的交領深衣,層疊地覆到脖頸下方,露出突起的喉結。外面官袍褪了,倒是少見地沒有穿尋常的道袍,而是換上深藍繡銀色雲雷紋的鶴氅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