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答應得十分乾脆。
兩人這一番交談之後稱得上是賓主盡歡,由蕭姝親自將薑雪寧送出了門外。可待從這一條長廊上走出去,回頭來再看著蕭姝那兩扇重新閉上的房門,薑雪寧隻想起了上一世的紛紛擾擾。
上一世,她同蕭姝一般,死活想要當那個皇后。
卻沒料想江山一朝傾覆,貴為皇后也不過渺如螻蟻。
蕭姝聰明一世,眼下一步一步地算計著想要登上那後位,可卻對那蟄伏在暗中的危險一無所知:她,或者說蕭氏一族真正的敵人,根本不是此刻仰止齋中任何一位伴讀,而是那位高高站在奉宸殿上為他們傳道受業解惑、聖人一般的謝少師、謝居安!
想到這裡,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種坐山觀虎鬥的悠然之感,笑了一笑,便返身向自己屋裡走去。
還有一碟桃片糕在屋裡等著她呢。
人生苦短,跟人勾心鬥角多沒意思!
*
薑雪寧重新翻出了那本醫書,也將那碟桃片糕從食盒裡拿了出來,擱在書案邊上,看書之余便順手取一片來吃,冬日午後倒也悠閑愜意。
看了約莫半個時辰,外頭有人來找。
昨晚來過的周寶櫻“篤篤”又在外頭敲門,聲音裡充滿了雀躍:“寧姐姐!我來還你的糕點啦!”
薑雪寧一怔,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回憶起來,周寶櫻似乎是說過借她的糕點去吃,等新的糕點送到便來還她這種話。
不過……
她搖頭笑了一聲,走過去給她開門,道:“我還以為你說著玩兒呢。”
周寶櫻果真拎了個食盒站在外頭,小巧的瓊鼻輕輕一皺,有些得意:“與吃有關的都是大事,寶櫻可也是言出必踐呢,說到做到!”
她走進來,把食盒打開了。
裡頭三層,裝著的都是各色糕點。
顯然禦膳房和仰止齋的宮人都知道她愛吃,每日糕點送來總是她那邊最豐厚,樣式和品種都多很多。
“這是核桃酥,杏仁酥,這是玫瑰餡餅,黃豆糕……”
周寶櫻眼睛亮亮的,一樣一樣指給薑雪寧看。
可說著說著話,她忽然就看見了書案上擺著的那盤桃片糕,也不知為什麽,目光就移不開了。
薑雪寧正納悶她為什麽沒聲兒了,一看她,再順著她目光看去,心裡面頓時咯噔的一下,拔涼拔涼。
失策了……
剛才去開門請周寶櫻進來的時候,為什麽不先把這碟桃片糕藏起來!
周寶櫻咬了咬唇,看了看薑雪寧,又看了看那碟桃片糕:“寧姐姐這個,看上去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薑雪寧:“……”
她想說,不,你誤會了,這個一點也不好吃。可誰又能頂得住周寶櫻這種小鹿似的濕漉漉的眼神?
簡直好像不給她吃的是一種罪惡。
更何況,這小姑娘昨日貌似無意來同她說那一番話,是副善心腸。
薑雪寧思量片刻,終是不大忍心拒絕,雖然覺得心頭滴血,還是微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想吃,那我分一半給你拿回去,好不好?”
周寶櫻頓時眉開眼笑:“好!”
第87章 扔掉
“鄭尚書也真是老糊塗了,年將乞休,折子都下來了,卻還在昨日內閣議事時當眾為勇毅侯府求情。誰不知道現在聖上正在氣頭上?這事兒他可真是沒看清楚形勢。這不,引得聖上龍顏大怒。他一個遭殃不打緊,倒連累得在場所有同僚與他一道擔驚受怕,唉……”
陳瀛長長地歎了一聲。
歎完後卻不由打量對面謝危的神情。
這是在謝府。
昨日下午內閣議事的時候起了爭執,險些鬧出大事來。但當時謝危似乎去了奉宸殿教那什麽女學生,並不在閣中,因此免涉事端。
陳瀛忍不住要思量這中間是否有什麽玄機在。
是以趁著今日一早不用早朝,掐著時辰遞上名帖,來拜謝危,敘說昨日內閣中事,探探這位少師大人的口風。
謝危人雖不在,可事情卻是一清二楚。
奉宸殿偏殿時那來的太監已經將情況稟明了。
聽著陳瀛這一番話,他眉目間也無甚驚訝,隻道:“正是因為鄭尚書年將乞休,折子都下來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顧慮比旁人要少,才敢做出這種事來。換了旁人或恐還要擔心頭上頂戴,腰間印綬。聖上雖然惱怒,卻也得防著天下悠悠眾口,不至於對鄭尚書怎樣。”
這一番話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陳瀛當然知道鄭尚書這老頭子為什麽這麽敢說。
可……
他有些為難模樣,望著謝危道:“可鄭尚書都被收監了,難道還能放出來?”
謝危一笑:“這就看陳大人以及刑部的舊屬了。”
陳瀛若有所思。
謝危淡淡道:“聖上這人也念舊情,鄭尚書半生為朝廷鞠躬盡瘁,在內閣議事之時公然觸怒聖上,若不將其收監,人人得而效仿,天子威嚴何存?可人有時候上了台階也缺個台階下。且陳大人等刑部同僚,都是鄭尚書昔日下屬,鄭尚書行事如何,有目共睹。人情淡薄冷暖,都在這一念之間。”
官場上行走,誰人不願趨利避害?
純憑著“仁義”二字,根本走不遠。
陳瀛便是向來不管旁人死活,隻一心琢磨著上面人是怎麽想,聽過謝危此言,心頭便是微微凜然,明白了謝危言下之意:皇帝固然把鄭尚書下了大獄,可也想看看朝堂上其他人對這件事的反應;且鄭尚書乃是他的上司,他當了鄭尚書多年的下屬,連這侍郎之位都是鄭尚書提拔上來的,若在此時落井下石,旁人興許嘴上不置喙,背地裡未免覺得他冷性薄情,暗中疏遠;更何況新的尚書顧春芳即將上任,只怕也要看看手底下這幫人的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