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姝點了點頭:“豈止出乎意料,簡直是有些佩服了。”
薑雪寧道:“你指的是查抄仰止齋那一樁嗎?”
蕭姝一笑:“薑二姑娘明白人。”
薑雪寧一聲嗤,也不想廢話,直接將那一枚香囊擱在書案上:“昨兒你還給我的香囊,的確是我所有。不過你撿到香囊的地方,大約並不是我丟香囊的地方。”
蕭姝竟道:“我知道。”
薑雪寧頓時挑眉。
蕭姝卻沉默了片刻,似乎斟酌了一下,才道:“查抄仰止齋那一樁是我做的,可這一切也不過源於一個荒謬的誤會,我並非想要針對你。”
薑雪寧忽然覺得她很有意思。
回望著她,她微微一笑:“我也知道。”
這番對話頗有點耐人尋味。
兩個人之間互有試探。
其實在剛知道有薑雪寧這麽個人時,蕭姝並沒有想過將她當成自己的敵人,一是她出身高門,能威脅到她的人很少,二是薑雪寧與她之間也沒有實質的利益衝突。
要成為敵人,這二者缺一不可。
然而入宮之後,一切似乎就有了變化。
薑雪寧在肉眼可見地備受重視,雖然出身不如,可在宮中竟然也不比她差;隨即而來的便是沈玠對薑雪寧的過度在意,甚至還私藏了一方繡帕,稍微有些敏銳的都知道,沈玠極有可能會被立為皇太弟,而她是一個想要成為皇后的女人。
在這種情況下,薑雪寧足夠成為她的威脅。
而且是很大的威脅。
那一次是剛巧得知了宮裡要下令查抄的事情,她前後一合計覺得即便此計不成也能讓薑雪寧入慎刑司吃一番苦頭,在裡面發生什麽事情,當然也不由薑雪寧本人說了算。
如此便可輕而易舉消除此人帶來的威脅。
可沒想到,危機面前,這位小門小戶出身的薑二姑娘竟然臨危不亂、據理力爭,甚至不惜以死為威脅,硬生生將這一場危機化解。
更沒想到,沈玠那一方繡帕另有主人。
她的敵人根本不是薑雪寧,而是她的姐姐薑雪蕙!
這可真是鬧了天大的笑話!
蕭姝一向好面子,可在因為這件事被太后姑母責斥的時候,即便心裡再如何不甘,再如何不爽,她也無法反駁——
是走了一步錯棋,出了一記昏招。
如此往後既要對付薑雪蕙,還要對付薑雪寧這個新結下的仇人,實在很劃不來。
一個人再強,也不過是匹夫之勇,抵擋不過千刀萬劍。
蕭姝並不願意樹敵太多。
而眼下這一枚香囊的事情,正好為她提供了一個絕佳的機會,挽回先前的錯誤,也為自己減少一個強勁的敵人。
蕭姝打量著薑雪寧的神情,輕輕擺手,請她坐下,道:“當日實在是一念之差,無心之失,險些累得薑二姑娘出事,我心裡實在有些愧疚難安。不過與薑二姑娘也無甚交集,不甚了解,也不知要怎樣才能解開這中間的誤會……”
一念之差,無心之失?
那陷害若是成了她現在早已身首異處了!
不愧是蕭氏一族,高門出身,真不拿旁人的命當命,如此高高在上!便是謝危都沒這一副令人厭惡的嘴臉!
薑雪寧發現,這可能就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喜歡蕭姝的因由所在。
但她也無意因此親自與蕭姝撕個你死我活。
對方既有拉攏她講和的意思,她也不必立刻就拒絕,好歹給自己討回點利息來再說吧?
是以,薑雪寧淡淡地笑了起來,故作輕松地莞爾道:“蕭大姑娘這樣尊崇的身份,若是想解開誤會,那是給我面子,我哪裡敢不應呢?”
端看想不想罷了。
蕭姝回視著她,似乎在衡量她這話的真假,過了好半晌,也懶得同她繞彎子了,隻道:“聰明人面前還繞彎子沒意思。坦白說吧,若你最終是要出宮去的,我不願同你結仇。雖則我壓你一頭,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何況我還要對付你姐姐。我願意拿出誠意,只是不知先前那筆仇是否能一筆勾銷?”
一筆勾銷?
想得倒是美呢。
強買強賣本事不小嘛。
不過這是心裡面想的,薑雪寧面上看起來十分好說話,很感興趣地道:“這當然沒問題,畢竟我人微言輕,勢單力孤,也的確無法與您抗衡。只是不知,蕭大姑娘這誠意有多少了。”
蕭姝拿起她那枚香囊,思索著看了片刻,便笑道:“總有些跳梁小醜背後作妖,讓人生厭。薑二姑娘不喜歡,我也不喜歡,不如便料理妥當,也好叫大家都清淨清淨。”
薑雪寧一副很滿意的樣子:“這可真是太好了。”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背地裡某個作妖的該是用這香囊陷害了她一把,說不準還涉及到什麽緊要的事情。
蕭姝當然不是什麽良善之輩。
什麽“誠意”什麽“一筆勾銷”,話說得好聽罷了。事實上即便沒有她的存在,她也一定會找到那真正丟下香囊之人,除之以絕後患!
這麽講不過是把這件事利用完全。
若真能哄得人忘記先前被陷害的那樁仇怨,可不就一石二鳥了麽?
薑雪寧不上這當,可她將來的確是要出宮去的,沒必要這麽早就跟蕭姝撕破臉,且反正她都把薑雪蕙搞進宮來了,接下來虛與委蛇一段日子對她來說並無壞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