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雪寧張口欲言,可話未出口,面頰卻是微微一紅。
謝危原是笑著,看見她這副情態,眼底的溫度便漸漸消了下去,唇邊的笑弧雖依舊在,卻沒了方才叫人如沐春風的味道,竟是看穿了她:“為張遮?”
她喜歡張遮這事兒,在謝危這裡可不算是什麽秘密。
薑雪寧方才說不出口,只是難為情。
但既然都被謝危猜出來了,她也就坦然起來,想謝危反正知道,便抬起頭來眉開眼笑道:“還是瞞不過先生。我想張大人本想回家,可大雪封路走不成,要留在通州過年,便想好好籌劃一番,熱鬧熱鬧。否則大年晚上也不出門,一個人孤零零的……”
“……”
謝危看她俏生生立在屋簷下,眼角眉梢都似枝頭嬌花含苞般有種歡喜,往她身後一看,庭院裡未來得及打掃乾淨的那些積雪卻白得刺眼。
他心底是含了萬般冷笑的凜冽。
可話出口卻仍舊溫和:“你倒想得周到”
薑雪寧還當他是誇自己呢,喜滋滋道:“那您是同意了?”
謝危輕聲細語地笑:“是你的錢,自要給你的。”
第136章 擋雪(重寫)
鐵公雞拔毛了!
薑雪寧差點一蹦三尺高,只是礙著還在謝危面前,多少還端著點端莊的架子,隱忍不發而已,可眼底的笑意和歡喜已經毫不隱藏。
溢美之詞更是毫不吝惜:“先生真是善解人意,體貼得不得了!”
謝危擺手讓劍書去拿銀票給她,卻問:“你這般大張旗鼓,也不怕旁人看見多有非議?”
薑雪寧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張大人救了我的命,我這是報恩啊!”
報、恩。
謝危心裡重重地念了一聲,悠悠地掠了她一眼道:“由頭倒是找得好,我還以為你要趁此機會同他表明心意呢。”
薑雪寧陡地愣住。
“表明心意”這四個字就好像是幾顆珠子,忽然砸落在她心盤上,原以為也就震那麽一下,誰知它們忽然散滾開,骨碌碌響成一片,竟讓她一刹間心亂如麻。
“怎、這怎麽可能呢?”
她下意識地反駁了,畢竟的的確確沒有過這個想法。
謝危看她神情閃爍,倒像是被自己這句話嚇住了似的,心底便是一哂:有賊心沒賊膽罷了。
正好劍書已將銀票取了來。
薑雪寧連忙接過,稍稍定了定神,便躬身辭別了謝危,走出院落松了一口氣後,才發現自己面對著謝危時竟是一直緊繃著的。
劍書把銀票交了,就立在旁邊不敢說話。
謝危扶著門框看她那道影子消失在甬道拐角,便放開了手走回屋中坐下來,卻覺方才開了門被外頭雪照著,眼底猶似被一層光晃著。
他慢慢閉了眼,緩了一緩。
然後才道:“叫蕭定非來。”
*
那酒樓的掌櫃的果然傍晚時分就派人過來了,薑雪寧一千兩銀票到手,倒是這些天來難得的闊氣,在小寶萬分驚訝的目光下,立刻就把帳付了。
酒樓這邊自有專人和她商量酒菜。
張遮的口味約偏向清淡,素來不是什麽嗜好山珍海味的人,所以也沒有必要格外鋪張,只要每道菜做得精致出新意就好。至於酒麽,這人素來也是酒量很淺的,大夫說已經將養了幾日,稍稍喝點卻是不礙。大冷的天,最適宜的當屬上品紹興花雕,在爐上熱一熱喝,最暖不過。
也就是以前在宮裡的時候當著皇后,頭兩年為了逞能,操辦過這類宴席瑣碎,後面幾年卻是撒手懶得管了,薑雪寧倒沒想到這本事重新被自己撿起來用,是在這種情境下。
宮裡的大宴都料理過,小小一桌不在話下。
沒花半個時辰便定了下來。
酒樓那邊的人大約看出她身份不俗,倒也不敢馬虎,先讓廚子來看了看上清觀這邊的廚房能不能用,還提前送了些明日除夕飯要用的一應器具,甚至還送了酒來。
本來蕭遠他們就要犒賞隨行未能歸京的兵士,這幫人來來往往也沒幾個人注意。
薑雪寧在廚房外頭看他們搬東西進屋,卻是看著看著就走神了。
“我還以為你要趁此機會同他表明心意呢……”
早先謝危那話,見鬼似的又回蕩在腦海。
一顆心莫名跳動得快了些,她雖然知道自己原本的確是沒有這個想法,也不該往這個方向去想,可誰叫姓謝的說的這句話竟然是充滿了讓人著魔的惑誘呢?
薑雪寧發現,她根本無法擺脫這句話。
常言道,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
她就是喜歡張遮呀。
人去求自己想要的,去袒露自己的心意,有什麽可恥的,有什麽不能的?
所以,所以明晚……
“薑二姑娘!薑二姑娘!”
一隻手忽然拍在了她的肩膀上,薑雪寧差點嚇得魂飛天外,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方才腦袋裡的念頭頓時藏匿了個乾淨。
她回頭一看,竟是蕭定非。
這浪蕩子前些天被謝危一箭穿了肩膀,慘兮兮地作為天教的賊子給押了下去,又因為身份特殊被軟禁起來。
誰讓他就叫“定非”呢?
可以說在朝廷這邊的人初步審訊之後,大家夥兒便注意到了他那同定國公蕭遠有幾分相似的面龐,再一聯想到這個名字,頓時種種猜測都傳了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