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卻陡地翻騰。
果然是姚惜與尤月呢……
不過這一點她先前就懷疑過了,所以當從周寶櫻口中聽說時並不很意外。讓她意外的卻是周寶櫻偷偷溜過來同她說話本身。
看似不經意,可若她先前對此事的蹊蹺並無察覺的話,這話已經足夠點醒她,讓她心生警惕了。
這小姑娘……
薑雪寧不由一笑,雖然喜好吃喝,可到底是能在棋盤上殺得方妙片甲不留的棋癡,沒表面上那麽傻。這機靈勁兒,一般人沒有。
*
次日早起去奉宸殿上課,薑雪寧一臉的若無其事。
蕭姝也是尋常模樣。
倒是姚惜似乎沒睡好,有些懨懨,不很精神。
陳淑儀還打趣她:“這小模樣看著憔悴,晚上都想什麽去了呢?哎呀,是我忘了,咱們姚惜姑娘可不一樣,是親事都定下來的人,當然要想得多一點啦。”
若她以前這般說,姚惜必定滿面羞紅。
接下來便會是眾人一番打鬧,氣氛輕松愉悅。
可沒想到,聽了她這話,姚惜的臉色卻是頓時一變,甚至變得十分難堪起來,抬起頭來直視著陳淑儀,竟有一分的怒意。
陳淑儀立刻就意識到了。
她面上的笑意一滯,停下笑來,遲疑了片刻道:“怎麽,不是不和那張遮退親了嗎?”
殿內眾人對她和張遮的親事都是清楚的,一開始知道她要退親,後來不知為什麽又不退了,在慈寧宮意外見過張遮之後更似乎對張遮十分滿意。
郎才女貌,雖不門當戶對,可女方沒怨言的話,也能成一對佳偶。
按常理來講,這門親事自然是妥了。
即便有張遮主動退親的信來,可眾人都不覺得那是事兒。
包括蕭姝在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轉了過來,看向姚惜。
姚惜擱在桌上的手指攥得便緊了。
她隻覺著這些好奇的目光裡都藏著惡意的探尋和打量,甚至有一種隱隱等著看好戲的期待。張遮堅決要退親的信她已是看過,且還因為在奉宸殿中一番戲言被父親冷言責斥!
想起來就恨。
更恨的是那張遮竟然敢退自己的親!
她這樣的大家閨秀,往後面子往哪裡放?
此刻眾人關切的目光非但沒有緩解她心內的難堪,反而更加重了她心中的惱恨。
可這種事她絕不願宣之於口。
哪個姑娘願意坦然說自己被退親了?
姚惜咬著牙關,朝陳淑儀笑了一笑,竟沒客氣,道:“那張遮不識好歹,小門小戶出身,縱有一表人才也顯得寒磣,更何況請人算過,一副天煞孤星命格。所以想來想去,還是算了。”
眾人都驚訝地“啊”了一聲。
薑雪寧卻是親耳聽過張遮說要主動退親的事情的,此刻聽姚惜說得,倒像是她主動退了張遮的親一般,且張口竟然就說張遮是“天煞孤星命格”!
這同她當日與尤月所議,有何區別?
她面容微微冷了下來。
姚惜卻挑釁般地故意看了她一眼,意有所指道:“不過,我看不上的人,那些小門小戶出身的想來都搶著要。所以便是退親了,那張遮說不準也能找個不錯的呢。雖然未必能與我相比,可說不準人王八對綠豆,瞧得上眼呢!”
旁人都聽得一頭霧水。
唯獨薑雪寧清楚這話是罵自己,胸腔一時鼓動。可想要發作,對方又沒指名道姓,她若跳出來倒好像自己真同張遮有了什麽不可告人的關系一般,反中人下懷。
正好這時上課的先生到了,她便強行將胸臆中這股火氣壓了下去。
只是越壓,這股火氣反而越盛。
今日學書和禮,全程她臉色就沒好過。
那堂上的先生們乍一錯眼瞧見她都以為是自己教錯了,在知道薑雪寧逼走過兩任先生之後,都不由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倒沒來找她麻煩。
等到下課,薑雪寧要從殿中出去,姚惜也正好走上來。
她不想讓,姚惜也不想讓。
兩人擠了一下。
薑雪寧脾氣上來,眉頭一皺便直接推了她一把,絲毫不客氣地道:“我走在前面你搶什麽,趕著投胎去嗎?”
姚惜也是今日冷不丁被陳淑儀問起親事,想起了張遮退親的那一遭恨,疑心病上來總覺得此事與薑雪寧有關系,是以不知覺間便要與她作對,不肯相讓,卻忘了薑雪寧本身是個何等不肯忍讓的脾性,一點就著。
被她一推,她險些一個趔趄倒下去!
殿內先生都還沒走,宮人們立在一旁,見著這一幕簡直驚呆了,完全不敢相信有人脾氣這麽火爆,眾目睽睽之下直接發作!
連姚惜自己都沒想到。
她被人扶了一下才站住,待反應過來之後卻是大怒:“薑雪寧你什麽意思!”
薑雪寧冷笑:“想搞你的意思。”
沈芷衣都沒走那麽快,這會兒還在後面呢,她並不知道兩人之前還有什麽恩怨糾葛,看著這場面都愣了一下。
旁人卻都悄悄打量她的神情。
姚惜有心想要與薑雪寧爭個高下,可回頭看了正關注著事情進展的沈芷衣一眼,卻是極為忌憚地收回了指著薑雪寧的手指,恨恨道:“不做賊不心虛,暗地裡做小人的當然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