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挑眉:“當我眼瘸?”
薑雪寧咬了咬牙:“比一點多一點。”
謝危於是“哦”一聲:“嘗著怎樣?”
薑雪寧心想自己可不能記得當年的味道,睜著眼睛說起了瞎話:“跟昨天差不多,宮裡的廚子就是花裡胡哨,看著好,吃著不行,喝個茶吃吃還是可以的。”
謝危忽然覺得——
這丫頭片子可能是真的活膩了。
念頭一動,他走上前去,作勢要把那一盤端了,道:“既然不好吃也不必委屈自己,扔出去好了,叫宮裡廚子再好好給寧二姑娘做一盤。”
扔了?!
薑雪寧脫口而出:“別啊——”
話一出口她就想給自己兩巴掌。
謝危停下來,饒有興味地看她。
薑雪寧終於知道,自己不僅是個有逆鱗的人,還是個有死穴的人。
由奢入儉難。
鄉野之間長大,口腹之欲難飽,是以嘗過好的,便總念念不忘。
她心內慘淡一片,乾脆豁出去,死豬不怕開水燙了,面無表情,頂著對方的注視,臉不紅心不跳,語重心長地道:“也沒有那麽不好,做人當戒奢從簡,不可浪費。”
然後把那碟桃片糕從謝危手裡接了過來。
謝危:“……”
若早知一碟兒桃片糕便能把這祖宗收拾得服服帖帖,先前費那麽大勁兒,又是哄又是訓,擔心她不學好,都是為了什麽……
突然有點懷疑起自己看人的本事?
他莫名笑了一聲。
第86章 分享
從奉宸殿離開時,薑雪寧把沒吃完的桃片糕一並帶走了。
謝危看著她。
她還一臉義正辭嚴地解釋:“謝先生常日出入宮廷,料想不會把糕點帶進帶出,如此這碟桃片糕放在殿中無人享用,擱到明日怕就不好吃了,不如讓學生帶回去。”
謝危沒說話。
薑雪寧便當他是默認了。
食盒往手裡一拎,她大步跨出了奉宸殿:反正餡兒也露了,裝也裝了,謝危沒看出來就不會看出來,看出來了自己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或決定。那不如趁自己腦袋還在脖子上,多活一天是一天,能吃一點是一點。拿命換來的桃片糕,當然要帶回去繼續吃!
想明白這一點,她腳步就變得輕快起來。
人走在路上,跟要飛起來似的。
謝危在她後面看著,隻覺得她悲傷快樂都很真切,也很簡單。
*
仰止齋眾位伴讀中,只有薑雪寧是被謝危提溜著需要另花時間去進學練琴的,所以旁人的時間往往和她對不上,旁人休息的時候她可能才回,她休息的時候旁人可能已經在看書了。
這會兒也一樣。
薑雪寧拎著食盒回來,眾人基本都在午歇,整座仰止齋裡安安靜靜。她進屋將食盒放在自己的桌上,打開來又沒忍住吃了兩片,才琢磨起來。
被陷害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尚且還能為自己找借口,說是沒防備,不小心;可如果再發生第二次,那就連借口都沒得找,是真的蠢且鈍了。
與其暗中猜測,不如當面澄清。
更何況這一世她與蕭姝實在沒有什麽直接的利益衝突,她在宮內這段日子,不該這麽難過才對。
那枚或許惹了事的香囊,此刻就放在桌邊上。
一道破損的劃痕十分明顯。
薑雪寧盯了它有片刻,一念落定時,便將食盒合上,直接從桌上抓了香囊,推開門走了出去。
她的屋子在整座仰止齋最偏僻的角落。
蕭姝的屋子卻是這裡最好的那一間,坐北朝南,兩面開窗,采光很好,鄰著一條走廊,周遭也沒有旁人。
走過去並不需要多久。
門口卻有宮人靜立著伺候。
薑雪寧走過去時,站在外面伺候的宮人便看見了,朝她彎身一禮,竟然直接向她道:“薑二姑娘是來找蕭大姑娘的吧?我們姑娘正在等您。”
薑雪寧頓時有些訝異地一挑眉。
這可真讓她有些意外了。
她看了這宮人一眼,沒有說話。
宮人也不多言,上前便將門推開了,請她進去。
薑雪寧走了進去。
這間屋子布置得竟不比她那邊差多少,處處透著點世家勳貴才有的底蘊,看起來沒有那麽富麗,可連角落裡隨便放著的一只花觚都是雨過天青的釉色。
宮人站在書案前伺候筆墨。
蕭姝穿著一身淺紫的留仙裙,一手挽著袖,一手持著筆,正在作畫。大江流去,兩岸對出,古松兀立在高崖之上,孤帆飄蕩遠影漸淡於水波盡頭。
氣魄竟然不小。
旁的女子,不管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大多偏愛工筆花鳥,寫些閨中春怨,可蕭姝顯然不愛,更喜水墨染江山,格局更開闊些。
也或許,這是她想要給別人的感覺。
薑雪寧進來時,她筆尖正好點著那孤帆的帆影,抬眸看見她便勾唇一笑,道:“我便知道薑二姑娘會來找我,不過比我想的還早了許多。”
說話間她擱了筆。
也擺了擺手叫伺候筆墨的宮人出去了。
屋內就剩下她們兩人。
薑雪寧早知蕭姝不是個好相與之人,聞言並不驚訝,隻道:“那看來,我還是很出乎蕭大姑娘的意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