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薑雪寧也不關心。
她徑直從這人旁邊走過,便到了張遮旁邊:“張大人,衣服。”
似乎是天教那邊來接應的人到了。
張遮正想著來的會是誰,聽見聲音回頭,才見方睡醒的少女已經站到了自己身邊,大約是昨夜那床榻不舒服,睡姿不很好,左臉臉側還帶上了一道微紅的睡痕,像是枕頭或是他衣領留下的紅印子。
他怔了怔才接過了衣袍。
只是這衣袍上又沾上了少女身上帶著的馨香,他拿在手裡,卻沒有披到自己身上。
廟宇外那一片濃霧裡,來者終於現出了身形。
竟是一隊精乾的人馬。
一行二十余騎,兩騎在前打頭,堪稱是風馳電掣地停在了廟宇前頭。
黃潛立刻就迎了上去:“左相大爺,定非公子,可把你們等來了。”
那當先的兩騎是一老一少。
老的那個鶴發雞皮,做江湖郎中打扮,叫馮明宇,乃是金陵總舵派到通州分舵的坐堂,統管分舵事務,教內一般人都要喚“左相大爺”,“左相”是左丞相,“大爺”則是江湖裡的俗稱,足可見此人地位之高。
少的那個卻是面容俊秀,五官出挑,身穿錦繡,腰佩寶劍,一身的風流遊俠姿態。一雙桃花眼勾魂攝魄,單單眼角那流轉的光華,叫姑娘們看了也是臉紅心跳。
旁人見了,都不由暗道“好個一表人才”。
薑雪寧一見之下卻是面色驟變,一股惡寒之意陡從腳底下竄上來通到後腦杓,嘴角都不由得微微抽了一下:糟糕,怎麽是他!
少的這個,不是旁人,正是她上一世所認識的那個蕭定非!
馮明宇位置要高些,身子骨已經老了,哪禁得烈馬這麽顛簸,扶著旁邊人的手下來的時候,臉色都不大好,隻喘著氣道:“若非教首之令,誰一把老骨頭還來犯這險境。怎麽樣,公儀先生呢?”
他這時才來得及掃眼一看。
然而這一看便看出情況有些不對,除了他們天教本來的人之外,更有許多人身上還穿著髒汙的囚衣。
黃潛知道事情棘手,忙湊上前去低聲對馮明宇細說昨夜的情況。
蕭定非也下馬來很自然地站在旁邊聽。
薑雪寧立在張遮身畔,分明見著那黃潛說話時眼睛向張遮這邊看了好幾回,一顆心便狂跳起來:上一世她便知道蕭定非與天教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不成想這一世竟讓她親眼看見!這人將來可是要“回”蕭氏去的,位置如此重要,那他是否知道真正的“度鈞山人”是何身份!
馮明宇聽完之後兩道灰白的眉毛便皺緊了,下意識也看向了人群後方的張遮。
蕭定非也聽了個清楚。
不過……
度鈞山人?
他斜飛的長眉輕輕挑了一下,腰間長劍隨意地按著,腳底下走了兩步,竟站到了廟宇前頭,上下打量著張遮,唇邊噙了一抹玩世不恭的戲謔笑意,道:“你便是我們教中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度鈞山人’?”
張遮只聽得那黃潛喊“定非公子”時便皺緊了眉頭,再一看那從濃重霧氣中出來的身影,其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莫不與他上一世記憶中那後來回到蕭氏的定非世子對上,眼皮便輕輕地跳了一下。
這人怎麽會出現在天教?
眉頭輕蹙,他想要說什麽,然而這時站在他身邊的薑雪寧卻毫無先兆地拉住了他的袖子,扯了一下。
他將要出口的話下意識收了回去。
這動作算不上是大,可在周遭肅穆的時候,也算不上是小。
蕭定非就站在近處,輕易便注意到了。
他不由得向旁邊看了一眼,沒料想不看不知道,一看旁邊立著的這“小子”,面上雖然髒兮兮的,五官卻是好看至極,那伸出來的一小段指尖白生生的,指甲粉透透,未壓緊的衣領裡雪膚吹彈可破,叫人細細一品之下竟覺能暢想出幾分魂銷滋味兒。
女人?
蕭定非可不是什麽正經人,一見之下什麽緊要的事都拋到腦袋後頭去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裡浮上了些許興味,目光竟落在薑雪寧身上不轉開了:“沒想到這樣要命的時候,還能帶女人。不知姑娘怎麽稱呼呀?”
昨日就有人看出張遮身邊這人不對勁了,要麽是姑娘,要麽是小白臉。
可都是老江湖了,也沒誰去戳破。
哪裡料到這天教也不是什麽來路的“定非公子”居然直接一語道破,斷言對方是女子,還直接搭訕問起了芳名?!
薑雪寧忽然想:這壞胚就該立刻送回蕭氏去,好叫那一家子知道知道什麽叫“報應”!
第118章 混子
後頭馮明宇和黃潛可沒料著這一出,然而蕭定非的身份畢竟與他們不同,實打實是金陵總舵那邊出來的,是人就要喊一聲“定非公子”,一則怠慢不起,二則訓斥不得,隻好在後頭裝模作樣地咳嗽提醒,以暗示蕭定非不要太過輕浮。
蕭定非哪兒能搭理他們?
便是在教首與公儀丞面前的時候他也不收斂,當下看都不回頭看一眼,擺擺手趕蒼蠅似的竟道:“知道知道,問問而已又不怎麽樣。”
在場眾人頓時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張遮的眉頭已經皺了起來。
薑雪寧見著這位“老朋友”卻是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下意識便想拿出上一世對付此人的架勢來,然而眼角余光瞥見自己身邊站著的是張遮,也不知怎的,立時就不敢輕舉妄動了,只看了蕭定非一眼,連回都沒有回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