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時禮沉靜片刻,說道:“明天我陪你去。”
人都來了,還被薑硯凡撞個正著。
要是傅時禮躲在酒店不露面,說不定在薑家要留下話柄。
薑瓷倒是無所謂自己被說,她卻聽不得任何人說傅時禮一句不好的。
所以提出明天去醫院,便也沒說什麽。
趁著嗣寶在浴室裡把他滿嘴蟹腥味洗去的時候,薑瓷在沙發上和傅時禮輕輕接吻了幾分鍾,將夫妻分別幾日的思念盡訴在其中。
待孩子呲著白牙齒,神清氣爽的跑出來後,薑瓷也從手提箱翻出一件睡衣,起身去洗澡。
嗣寶是要和爸爸媽媽睡的,正好傅時禮訂的酒店套房是大床房。
兩人一前一後洗完澡,在這個時間段也沒心情親熱,便躺下了。
薑瓷心裡有事,睡的不是很安穩。
她夢見了還是年幼時參加父親葬禮的畫面,那時也哭的很傷心。
雖然小,卻也到了知事的年紀了。
一直以來,薑瓷不信鬼神,她知道人逝去,在這世上便一切都煙消雲散了。
老爺子病重,這無疑是給她內心上了把沉重的枷鎖,說來人也奇怪,多大的恩怨,都會隨著另一方的離開而結束。
就像現在,她在夢中細細回想起來。
竟記不起了當初為什麽埋怨老爺子了。
半夜驚醒來,薑瓷一身的汗,呼吸微變,視線盯著漆黑的牆壁。
一隻修長大手伸來將她摟了過去,溫暖的觸感驅走了她內心的寒涼,傅時禮的嗓音,響切在了耳畔:“做噩夢了?”
薑瓷眼眸微酸,努力眨了幾下,才看清了男人俊美的臉龐。
她慢半拍般將自己額頭抵在了傅時禮的胸膛前,聽著他穩沉的心跳聲,自己快停下的心臟才慢慢的開始跳動,嗓音乾乾的:“我不想睡……”
薑瓷不想做夢就年幼時父親離世的往事了。
傅時禮手臂無聲收攏緊,低頭,親了親她被汗水打濕的額頭。
在薑瓷還沒開口前,他便將她抱了起來,動作很輕,沒驚擾醒熟睡的孩子。
“不想睡,我們去客廳說話,別吵到兒子。”傅時禮薄唇貼著她耳畔說話,手臂輕而易舉地就將她抱出房間。
第126章
套房的客廳有一面很大落地窗,沒有窗簾,當燈光熄滅時,玻璃的鏡面上倒映著京城繁華的夜景,便是冬日,就坐在沙發上看也會感覺是最愜意的地方。
薑瓷躺在傅時禮臂彎裡,鼻尖輕蹭著他胸膛前好聞的氣息,方才做噩夢時的情緒慢慢得到了平複。
男人修長的手指梳理著她的秀發,嗓音襯得夜色很是溫和:“京城的夜景,你看過幾次?”
薑瓷只在這裡生活過一段時間,卻是被約束著的。
她說:“年幼時,薑家趁我母親事業遭受挫敗把我接回,老太太對我嚴加管教,每日三餐休息,練字背書都照著她的安排來,其實我挺享受被管教的,可能是我母親忙碌事業疏忽我的緣故,一旦有長輩這樣管束我……
會讓我感到珍惜……真的珍惜,這種被管的感覺是我一直默默地渴望的,後來薑瞬言把我裙子剪壞,為了彌補就偷偷的帶我出門去看了一次京城的夜景。”
薑瓷說到這,眼眸微微有些熱,不去看傅時禮只是說:“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夜不歸宿,京城的夜景真的很美,薑江沅跑去告狀了,那次老太太大發雷霆,還罰了薑瞬言,這事驚動了整個薑家,起先我不懂她們看我的眼神,直到薑江沅告訴我……老太太私底下不許薑家的孩子跟我關系太近,她總覺得自己孫女被她看不上的女明星養歪了,疑神疑鬼的,還經常口頭上奚落我母親。”
“所以老太太沒有把我這根苗養好時,就怕我把她的寶貝孫子們帶歪了。”說出這句話,薑瓷自己都感覺挺可笑的。
她哪有能耐把薑瞬言他們這些一個個本來就痞裡痞氣的帶歪?
可惜老太太總覺得自家孩子哪哪兒都好,養在外面剛接回來的,肯定有很多毛病。
薑瓷這才對薑家越發感到了抵觸,那時年紀小,不知母親發生了什麽事故,也不知母親事業的艱辛,天真的以為薑家來接她,就包括是接納了她的母親。
直到她知道原來薑家人是怎樣貶低看輕自己的母親後,便徹底寒了心。
要她冷眼看著自己母親被輕賤,來換取自己在薑家的寵愛與身份地位,薑瓷情願不要,小小年紀自尊心也很強,等母親來接她時,便義無反顧的跟著離開了。
薑瓷這麽多年來,胸口一直堵著悶氣:“明明我爸爸媽媽可以很相愛,就因為薑家所謂的門當戶對……我媽媽一生的幸福都被毀了,我成了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
愛過一個刻苦銘心的人,就不會有力氣去愛下一個了。
薑瓷仰頭,對沉默傾聽她心事的傅時禮說:“我說了這麽多,心裡計較了這麽多年……老太太早就走了,老爺子也快不行了,突然感覺沒什麽好怨了。”
傅時禮手指碰了碰她的臉頰,嗓音依舊溫和:“人死因果消,即便你記恨也只是徒增不快,能放下也好。”
是這個理,薑瓷伸出白皙的手慢慢環抱住男人的腰身,將臉頰埋在他胸膛前,目光卻望向前方的落地窗,輕聲說:“京城的夜景真的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