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寧道:“河南巡撫給朕送了碗粥棚裡的粥。你帶人去附近的幾個粥棚看看,從每個棚裡各盛一碗過來。”
“?”蘇吟一訝,扭過頭看看他,抿唇便笑了,“皇上好生狡詐!”
沈玄寧噙笑反問:“若是他送什麽朕都信,何必親自出來一趟?”
楚霽怔了怔,抱拳領命告退。待得退出這方院子,他心中複雜地轉頭回望了一會兒,說不清是什麽感覺。
兩年過去,他依舊是喜歡蘇吟的。這樣聰明又漂亮的姑娘,換了誰也難做到說忘就忘。
可看著蘇吟和皇上的相處,他又有股說不出的……樂見其成?
他們的那種默契與和睦,尋常的夫妻大概都不能比。旁人隻消看著,都會覺得心曠神怡。
而且他心裡有些發酸地覺得,蘇吟待皇上,還是比待他更親近的。
他永遠都會記得蘇吟當年看他時眼底那股熱烈的情緒,而且她也總是笑著。可他剛剛發覺,在她看皇上時,眼中雖然並無熾熱,卻總是柔和一片,她無疑很享受與皇上相處的時候。
楚霽沉默地走出行館,深吸了一口氣,帶著人去辦差。
要跑附近的幾個粥棚,路途可不算近。他於是在入夜時才回來,幾碗粥端到沈玄寧面前一瞧,倒真讓人松了口氣。
“看來這河南巡撫著實還可以。”沈玄寧笑笑,跟蘇吟說,“你著手安排一下,明天晌午傳他一道來用膳。”
“好。”蘇吟點頭記下,著人去河南巡撫那邊傳話的事,自有馮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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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隨著七夕臨近,宮裡陸陸續續進了不少新的布料和首飾,給女眷們圖個新鮮。
大多東西自然是送去了太后的慈寧宮和太妃們的寧壽宮。當今聖上的女眷,總共也就一後一妃,余下的東西就先都送進了坤寧宮,然後由皇后賞儀妃和各宮宮女。
結果湯盈霜就聽說,今兒個一早,她還沒起床的時候儀妃就來了,想討塊南紅石走。
“呵。”她不禁笑了一聲,“儀妃的耳朵可真靈。”
那上好的南紅石,這回總共就得了兩塊。一塊獻給了太后,另一塊暫且在她這裡。
按道理來說,這塊就應該是她的了——除了太后,可不就是皇后麽?她相信這個道理儀妃也懂。
但她就是要來爭。湯盈霜心裡有數,她要的才不是這塊石頭,她是咽不下那口氣,想跟她叫板。又或者可以說,是胡家在跟湯家叫板。
她無非就是想讓人看看,是皇后在宮裡過得更好,還是她這個胡家的千金過得更好。
湯盈霜對此完全不感興趣,更懶得跟儀妃較勁。但那塊南紅石,她還真不打算給儀妃。
成色那麽好的東西,得襯美人兒才行。若做成頭飾耳飾,肯定顯得氣色很好!
她便不鹹不淡道:“不理她。這就尋工匠去,打一副簪子。若再有多的邊角料,穿個手串或者做個項墜吧。”
她身邊的宮女是一聽她不打算慣著儀妃就高興,當即喜滋滋地福身應了。
接著便聽皇后又說:“打好了直接送出去,給乾清宮大姑姑。”
“?”宮女有點嚇著了,她倒對大姑姑沒什麽意見,就是怕惹麻煩,“娘娘,這若讓旁人看了,會不會覺得……”
皇后一臉淡然:“怕什麽的。她用的東西,哪樣不是上好的?不差這一副釵子。”
不是上好的,還配不上她呢!
她就愛看蘇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單是想想都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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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
聖駕在行館中小住了幾天,就又繼續趕路了。沈玄寧打算盡快到山西,好生瞧瞧那個糊塗的山西巡撫到底有多糊塗。
他若真跟河南巡撫一樣只是愛巴結人,辦差依舊能好好辦,那他就不計較牛肉和葡萄的事。但若他根本沒好好治災……
他非當場砍了他不可!
為了避免擾民,也為了安全,聖駕一路繞著各城各村而行。但饒是這樣,也還是出了事。
——進入山西的時候,底下有人來稟,說二十裡開外的地方流民眾多,得改道。
“流民?”蘇吟聽得皺了眉頭,“怎麽會有流民?最初選路的時候,不就是避著流民的麽?”
“說是昨夜才到的,人數不少。”楚霽說著向沈玄寧抱拳,“接著往前走,怕是要出事;不往前走,這邊怕也是流民的必經之路。依臣看,皇上先折回河南,在濟源或焦作等上兩日,最為穩妥。”
不避能怎麽辦?流民都是逼急了才跑出來的,見了皇帝不知會做出什麽。到時難道用兵鎮壓麽?讓將士們去對付手無寸鐵的百姓?
沈玄寧略作沉吟,便點了頭:“按你說的辦,這就後撤。令給河南巡撫傳個話,讓他好好安置流民。”
楚霽領了命,一刻之後,聖駕就向河南折返了回去,當天晚上,便到了濟源城附近的官驛。
濟源也是這回受災很嚴重的地方。從官驛二樓放眼望去,蒼茫大地上流民成群。楚霽不得不常帶人出去巡視,將想湊近官驛的流民擋下來。
蘇吟站在窗邊左看右看,越看越覺得這情形不對勁。
因為粥棚有相當一部分設在城外的緣故,這一路過來,他們也見了好幾處,但鮮見有那處的災民會往他們跟前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