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疤要是留下來,他估計後半輩子都總得被人誤會在床上吃過虧。楚霽不得不作罷,矛盾再三後,隻得這樣硬著頭皮先進了宮。
然後便是在乾清宮裡面對眾人憋笑的事了。
楚霽覺得這大半天過得宛如渡劫,回到府中,他陰著張臉,跟誰也沒說話,直奔那女奴的房間。
房裡,容貌姣好的異族少女仍舊縮在角落裡,哪兒也不敢去。
這裡的人說話,她聽不懂;他們怎麽看她,她也不清楚。一遍遍在她腦海裡回蕩的,只有姐姐的慘死。
她們姐妹兩個長得都很漂亮,從十二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很出眾了。五年前,她姐姐被家主獻給了土司,短短三天時間就斷了氣。
她見過姐姐的屍體,屍體上傷痕累累,鞭痕、牙印、淤青,到處都是。
那時她還小,不懂為什麽會這樣。後來她才慢慢從大人們口中聽說,這些權勢滔天的人玩弄女色頗有一套,至於死了人,他們是不在意的,反正他們身邊總會有新的人進來。
如今,輪到她了,她面對的人遠比土司更權勢滔天。
所以今天早上,她真的是怕極了。她怕得什麽都顧不上,動手也是下意識就動了手。誰知就那麽寸,她竟然傷到了人。
後來,他好像是有什麽急事,就離了府,不然她大概已經死了。在西藏,沒幾個傷了主人的奴隸能活下去。
可等他回來了,她又要面對什麽呢?
她忐忑不安了整整一個上午,終於,噩夢般的悶響傳了過來。
她抬頭望去,顫抖如篩地看著楚霽一步步走近。
楚霽陰沉著臉,早上的教訓令他在離她還有三尺遠的時候就停住了。
然後他指了指脖子上的傷:“看你乾的好事。我方才是去面聖,不知皇上日後怎麽看我。”
她看他指傷口,身子縮得更緊了些。接著,她注意到了他手中攥著的鞭子。
鞭子打人最疼。他又是個將軍,力氣一定不小。
她緊縮著哭出聲,怕激怒他,又捂住了嘴。
“……你還先哭了?”楚霽滿心不快,但又實在不習慣跟姑娘家發火,便隻鎖眉睇著她。睇了一會兒,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她在看什麽。
他低頭看看手裡的馬鞭,信手扔到了一旁,而後蹲下了身:“不打你,你別怕。”
少女顯然被他的動作弄得有點懵,含著淚打量起他來,楚霽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她依舊只是那樣盯著他看。他意識到她是一丁點兒漢語都聽不懂,無奈地指了指自己:“我,楚霽。”
而後又指指她:“你?”
她恍然大悟,接著說了個複雜到楚霽聽都聽不清的名字。
“……算了,回頭再說。”楚霽一哂,遙遙地朝她伸出手,“聽說你這麽縮了一夜了?出來吃點東西,活動活動筋骨?”
她又聽不懂了。楚霽無奈一喟,扭頭叫人:“雨竹!”
“哎?”雨竹從外頭進來,他指了指眼前的人:“我看她沒病,就是害怕。你陪她待一會兒?我還有事。”
“行。”雨竹痛快地應下,楚霽又看了看眼前可憐兮兮的姑娘,就轉身走了。
雨竹走到她面前時,也跟楚霽方才的做法差不多,在離她還有幾步時就停下了,接著指了指脖子:“你不許撓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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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沈玄寧在一日後便接到了楚霽上的折子,折子裡寫的是對查辦胡驍的想法。
楚霽跟他想得差不多,擒賊先擒王。讓他執掌京城戍衛理當只是為了以防萬一,實際上能不跟胡家的私兵過招就別過招,把胡驍拿住了是最要緊的。
楚霽還指出了幾條要點。其一是要先找個理由封城,最好在出手前幾日就提前封,理由不能跟胡驍有關系。
這樣封城之後,私兵那邊縱使有人來打探消息,聽說的也和胡驍無關,警惕便會放松回去。以免節外生枝。
其二是搜府也好抓人也好,都得有完全的把握時在動手。動手前得摸清胡驍和他那幾個已在朝中露過臉的兒子侄子在哪兒,最好一個漏網之魚都不要有。
其三,楚霽在奏章中請沈玄寧仔細思索一遍,想想胡驍是否還有拿出來要挾他、要挾朝廷的籌碼。辦胡家畢竟是個大事,如果辦完之後又被迫放人,那面子上可就太不好看了。
沈玄寧也不想功虧一簣,便將湯述仁請進了宮,一道商議了一番。
湯述仁在傍晚時分告了退。沈玄寧在他告退後,又叫人調了所有與胡家有關的檔出來,打算自己細讀一遍。
他先前已經頗費了一番心力去了解胡驍了,但眼下,他要再查驗一次。他可不想事到臨頭之時,胡驍拿出一塊他不知道的免罪金牌一類的東西,把整件事變成一場鬧劇。
他一直忙到深夜都沒睡,蘇吟鮮見地沒有去催他就寢。於是當她去側殿小歇的時候,田燕怡都覺得新鮮,好奇地問她:“姐姐怎麽不催皇上睡覺了?”
蘇吟從她手裡接過芝麻糊吃了兩口,淡笑道:“皇上今兒有要事,誰都別催。”
她頓了頓,又說:“你先去睡吧,不用在這兒守著我。”
“……我也不困,白天睡足了。”田燕怡說著覷了覷她的神色,蘇吟斜眼一掃她:“衛湛晚上還當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