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見他不語,以為自己說的話真的震住他,就要走人。
“你換一個我打一個,”沈臨這時同她笑著,坦然道,“陶然,真的沒必要。”
*
生科院的宿舍臨近西門,從東門甫一進門,一路直直地往前走,穿過一條橋洞,就是溫雅園。校園行道樹大多是樟樹、大王椰子、鳳凰木,樹大而高,正是臨近春夏交替季節,枝繁葉茂。樹木之間間隔雖大,奈何枝乾相互交叉,路燈光亮照映樹林,在人行道上形成一道道陰影。
陶然沒有選擇走機車行道,而是道路兩旁的人行道。
穿過短暫的明亮之後,又是投入一片昏暗的區域。
她走過一道道漆黑的暈影,就像這些年的時光,難過的日子居多,時常就要為生活而哭泣。然而她也明白眼淚並不能解決任何困難。
當初執意要從沈家戶籍遷出的時候,爺爺沈之仁就鄭重地警告她,一旦戶籍遷出,那麽他不再認她這個孫女,她接下來的生活費學費,他不再支付,全部收回。
陶然那時也硬氣,她一意孤行,態度堅決。而後來沈之仁也說到做到,當作這個孫女從來沒存在過般。
困苦的日子一點一點地撐過去,如今的生活暫且算作平靜。
所以這個時候,沈臨回來打攪她做什麽?
臨城大學最中央有一個巨大的湖泊——沙山湖,一般從東門回溫雅園,沙山湖是必經之路。
按照以往,陶然趕時間,只會匆匆從旁路走過。今晚倒是特別了些,她繞道從小西路回溫雅園。夜晚,一路靜悄悄,偶爾有人聲和腳步聲傳來,伴著路旁的矮叢林,沙沙作響。陶然一邊走著,一邊拿出手機,躊躇片刻,她將兩個包包掛在手腕,掰開手機殼,取出SIM卡。
這是她來臨城大學之後,新換的當地號碼。再過兩個月,這個號碼也陪伴了她近一年之久。
適才,沈臨那話一出,陶然還沒想出該怎麽強硬地回應過去。他彎腰拿過她手中的手機,她手機沒有設置任何密碼,他暢通無阻地找到聯系人,將自己拉出黑名單。
陶然沒有給他任何備注,一串冷冰冰生硬的數字橫在上面。沈臨笑了笑,動動手指,將自己的名字添加上去。
過後從容地將手機歸還給陶然,不容置疑地說:“下次打電話要接,發信息要回。”
見陶然一臉冷漠,他又說:“我有你的課表,不會在你上課的時候打擾你。”
走到一處亭子,亭子裡有一對情侶,兩人低著頭,正說著悄悄話。陶然從淡然地從另一條小路走,然後隨手一揚。
夜色下的湖泊,平靜無瀾,夜晚靜悄悄。
她果斷地將手機卡扔了。
這是這三年裡生活教會她的道理——
如果沒必要,該扔就扔。
過去,過不去的,通通都扔掉。
*
回到寢室,宿舍照舊是周文緒和趙瑾在,周文緒在床上看書,趙瑾在浴室洗漱。大一屆的師姐依舊不見人影。
陶然走到自己書桌,取出飯盒,撈過桌上的洗潔精就要去陽台。
周文緒叫住她:“陶然,老師叫你明早去辦公室找他。”
導師不喜歡用微信或者QQ等通訊工具聯系學生,通常是讓同學之間相互轉告。除卻兼職之外,陶然手機裡的聯系人少之又少,更不用說聊天工具。剛才扔SIM也就毫不思索。
“他有說什麽事嗎?”以往室友告訴自己導師找自己,陶然通常點頭用下,道聲謝謝,不會有額外的話語。
今晚卻是意外。
周文緒從床上扒拉著床梯下來,走到她身旁,說:“應該是實驗的事。”
陶然主要怕導師又要讓自己去聽報告會,報告會和實驗同樣冗長無聊,兩者相比之下她卻寧願選擇做實驗,也不願去聽報告會,實在是之前的那場報告會聽得她後怕。
至今仍有陰影。
“那就好,”陶然算算時間,這大概是研一的最後一次實驗。
說完,她就要走去陽台。身旁的周文緒卻是朝她眨眨眼。
陶然笑了,難得多問了句:“怎麽了?”
周文緒轉轉眼睛,嗯了幾聲,才慢慢地說道:“我剛剛在東門看到你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注意陶然的神情,見她神色無異。
周文緒接著往下說:“上次在醉仙居碰到的那個人……”
陶然微笑,打斷她,“怎麽了?”
周文緒愣了下,而後也跟著笑,眼睛卻時而看向別處,說:“你有困難可以跟我們說。”
“什麽困難?”陶然咄咄逼問。
周文緒頓了頓,靠著床梯杆,“我看你經常去兼職,也許經濟有困難。”
這種說出來可能傷人自尊的話,她倒說得直接。陶然總算是明白了她話裡的意思,她笑笑地問,“你以為他是我什麽人?”
事情攤開講,周文緒揚了揚眉,說:“上次趙瑾問過你,你說不認識。後來……”她沒往下說,轉而說了另一件事:“去年隔壁寢室,一位師姐因為破壞別人家庭……”
果不其然,陶然心裡冷笑下,不得不再次打斷她,淡淡道:“你想多了。”
“是嗎,”周文緒笑,“那是我多想了,不好意思。”
“嗯,是你多想了。”陶然盯著她看,轉而說道:“謝謝你的關心,我沒什麽困難,至於該拿請假條的問題,我一次沒有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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