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過程中,她稍微留意身後的腳步聲,走了幾步,發覺不對勁,她並沒有聽到身後的動靜,轉身往後看。
沈臨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絲毫未動。他笑著看她,見她停下來,輕聲道:“一開始這麽聽話就好了。”
口吻很熟悉,像她那天說的“要是當我是陌生同學就好了”。
陶然想說,其實她可以很聽話。
是沈臨自己沒給她這個機會,不過這話她藏在心裡。
從前兩人關系最親密的時候她沒能將這句話說出去,往後大概也沒再什麽機會。
他輸入密碼開了門,按下客廳的開關,漆黑的屋子,一室變得亮堂。
沈臨這住處很新,看著剛裝修完不久。
他一邊給她拿拖鞋,一邊解釋道:“回來大概會用到,讓人重新裝修了一番。”
看清屋內景況,陶然瞬然睜大眼,沈臨再次露出滿意的神情。他欣賞著她眼神中的不可思議,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樣。
待他欣賞得差不多了,他微伏身體,在她耳邊低聲問:“喜歡嗎?”
陶然別過頭對上他含笑的雙眼,瞬間她別開臉,選擇默不作聲。
沈臨繼續道:“送你的禮物。”
聲色低低然,靜謐的夜為它增色添彩。猶如一張白紙,著墨幾筆,紙上多了幾許顏色。
他的聲音,以及眼前的一室景象,陶然不能說是不動容的。
眼淚不爭氣地奪眶而出,劃過她的臉頰。
高考畢業後,沈臨怕她在家無聊,有回捎上她去公司辦公,兩人約好晚上一起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高考期間陶然壓力大。吃不好睡不穩,神經時刻緊繃著。
沈臨注意到,便告訴她,不用緊張,隨心考便是。
這話陶然聽得太多遍,身邊的同學,學校裡的老師們,哪個不是這麽說。可心裡的緊張也只有當事人才知道。
沈臨見這番說辭並不能寬慰到她,處理完一份融資報告。他笑著應許她,考完後,他的時間都是她的。
陶然當時眨著眼睛,不太敢相信這些話出自他口。畢竟他的忙碌她都看在眼裡。
她一聲吞吞吐吐的詫異引起沈臨的注意,他從一堆文件中抬眼看他,神色松然,挑眉道:“我什麽騙過你?”
就連父母都沒這麽許諾過她,隨著公司越做越大,海外市場一個一個緊跟著開辟。更多情況下沈承航和陶敏不是在飛機上,就是在趕去機場的途中。
他們飄落世界各地角落,唯獨不包括她的角落裡。
那次電影的內容,陶然已經忘得差不多。
隻記得開頭主人公的房子裝置她很喜歡,走簡約風格,色調以白色和淡墨綠色相間。電影結束後她同沈臨絮絮叨叨地講了許久。重復得最多的便是,她希望將來她也要有這樣的一套房子。
時隔多年,當初聽她說這話的人,將她的期盼記在心裡。回來之際,他送給她一套年少時夢想的房子。
那是她夢想承載的居所。
她一直期望可以有個家,不需要大,人也不需要多,溫暖舒適即可。
可這樣簡單的願望,對她來說太過奢侈。
如今它變得不再奢侈。
可是眼前的不奢侈也真是一個莫大的諷刺。
他靜悄悄地離開,沒有任何預知性。如今突然回來,也是沒有告知性。
她的生活,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何其輕巧。
沈臨將她擁進懷裡,替她拂去臉上的淚痕。
她一哭,沈臨便四下無轍。
他寬撫她,見她並沒有停下來的趨勢,很是沒轍,搖頭笑道:“哭什麽?”
陶然想不是這樣的,四年不見,她長大了,不會再讓他玩弄於股掌之間。
他給個棒槌再給顆糖的時代已然過去。
沈臨不慌不忙,將她帶到盥洗室。
盥洗室的牆呈墨綠色,不過顏色要稍微淡些。正對著盥洗台的是一面灰白色的磨砂牆,從地上延伸到天花板。佔據了整面牆的三分之一。
灰白色磨砂牆上的掛飾也很奇巧,一面墨綠色的光滑玻璃,顏色較深;正下方是一根橢圓形柱子,上面掛著兩條毛巾。
隔幾步遠的距離看著,顏色搭配得很妙。
冷淡之間,又有溫情。
陶然哭得更凶了。
她的希冀原本毫無去處,過去她短暫地將它們傾覆在沈臨身上;沈臨不懂,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某天他沒有預知性全然從她的世界抽離。
現在他不知道抱著什麽心態,突然回來,將她年少時的所願所想,一件件地雙手奉上。
耳邊傳來流水嘩啦聲。
沒一會兒,沈臨拿著一條溫熱毛巾,替她擦拭臉頰。
他的動作很輕柔,好像此時的陶然是一件易碎的珍寶,需要他時刻提意。
眼眶紅紅的,陶然扯過他手裡的毛巾,雙眼埋在溫熱的毛巾裡。
到了這個時候,還是毛巾承載了她眼淚的去處。
“你先出去。”陶然聲音沙啞。想了很久,到頭來,只有這麽一句。
沈臨覺得目前這一切尚可滿意。他盡了最大的誠意跟她道歉,道歉這些年的分開。
“我讓秘書買了你的衣服,我去給你拿。”沈臨靜靜等了好一會,還是沒能等到陶然從毛巾中抬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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