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陶然不甚在意地笑笑,說:“之前我也麻煩你不少事。”
兩人都在臨城就讀研究生課程,不過學校不同。楊嘉淇要出島,需要搭承地鐵;而陶然只需要乘坐公交車轉悠半個西堤區,雖然目的地不一樣,過程花費的時間與精力卻是相同的。
兩人又說了會話,走到十字路口,兩兩分別。
夜晚十點的風,溫度總是要涼些。陶然將衛衣的拉連拉到頂,雙手藏在口袋裡,向熱鬧的車站漫步前進。
她兼職於一家快消品牌店,這家店對於英語口語要求高,且兼職時間還在她能承受的范圍內,至少與上課做實驗不會產生衝突。
陶然在一眾眼花繚亂的兼職選項中一下子看中了它,她是衝著提高英語口語去的。隨著研究生的課程難度慢慢增加,她的導師三不五時便要求他們全英文報告以及寫文章。
走出一段路程,陶然停住腳步轉身朝後看。
不出所料,幾步遠的距離,沈臨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後。此刻見她停在原地,他加快步伐,很快走到她面前。
他也不開口說話,神色松松然,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目光認真。
眼下的情形很像從前的時光。很久以前,陶然也是這般,靜靜地呆在他的不遠處,趁著他忙碌的時候,在一旁觀察他的一舉一動。
不過她沒他這麽光明正大,她的目光帶著躲藏,就像她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想也是,他畢竟比她年長幾歲,按照關系來說,他是她叔叔。他的目光落在何處,眼神何許,都是再正常不過,萬萬是她不可比擬的。
這段道路,還要走出一段距離才接上正道,是以往來行人不多,車輛也少得可憐,現在周遭安靜得很。
口袋裡的手指突然掐緊,生生的疼痛提醒著她現在不同往日。
陶然迎著他的目光,問:“你要跟到我什麽時候?”
他這幾晚都跟著她,陶然兼職過許多份工作,有了前車之鑒,對於自身的安全問題,她的神經向來繃得緊緊的,有點風吹草動她都要驚動上半天。
沈臨無聲歎口氣,他將手上的風衣抖開,就要朝陶然身上掩去。
陶然不留痕跡地避開,這會她沒了上次那麽好脾氣,目光冷冷的,“我不冷,我也不需要。”
整個人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拒絕。
沈臨笑,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你當然不冷。”
話雖是這麽說,手上的動作卻不容忽略,他拉她過來,不顧她的躲閃,果斷地束縛住她,將風衣套在她的身上,而後後退一小步,微微彎下身體,修長的手指有條不紊地幫她拉好拉鏈。
他很滿意她此時的安分,好像已然忘記是他使她動彈不得才有這般結果。他左瞧瞧右看看,皺皺眉,伸手將她兩肩的褶皺撫平。
陶然嘴唇抿得緊緊的。
風衣是沈臨的,他人高,穿在她身上,倒像是一隻逆毛的小貓被丟進一個大口袋。
沈臨還在看著她,眼裡略帶笑意,目光深許。
不對等的身份,不對等的身高,還有諸多不對等的因素。種種不對等疊加在一塊,聚成一座隔閡在兩人中間的大山。
沈臨是能以一種輕松舒適的角度去看待她,反然,放在陶然身上卻很吃力。
於是她縮在風衣的領口裡。
她不甚實際地想,要是沒有遇到沈臨這個人就好了。
車子很快在兩人身旁停下,沈臨伸手探探她的額頭,不讚同地搖頭笑道:“這就是你說的不冷。”
司機下來為兩人打開後車座的門。
幽幽夜色,淡黃的路燈下,沈臨朝她伸手去,簡單乾脆地說:“回家。”
他這時的聲色較之剛才柔和,明明是一種引人的誘惑。情境不對,也就變了樣。
回家?回誰的家?回哪個家?
陶然輕笑:“我們要回的恐怕是不同的家,不順路。”
沈臨微微側目,司機站在一旁收到訊息,明白這架勢一時半會是走不了,很有眼力勁地合上車門,走到一旁的陰暗角落裡等待。
沈臨收回神,笑著:“陶然,我的耐心有限。”
他就是這樣,好的時候對你千百般好,要什麽有什麽,他甚至溫柔得出奇;可有些事情一旦超出他的界限,他又是現在這般,光光是一個笑容就能震到陶然。
陶然也跟著笑,她偏要忤逆他,反道而行,她說:“我上次說得很明白,我長大了。”
還是這句話,自從再次見面。他好幾次聽到這句說辭。沈臨失聲而笑,眼神帶著審視,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的話在耳旁響起,他再次提醒她:“陶然,趁著我還想與你好好講話,我們好好談談。”
她不需要,她喊他一聲“小叔”是過去他照顧她,她尊敬他。當下不同,她已經脫離沈家,她這個人和沈家再沒有任何關系。
“談什麽?”晚風微涼,碎破她的聲音。
“我當初要與你好好談談,”一股藏了許久的澀意自身體深處踏破而出,“我隻想與你說說話,你做的是什麽?”
沈臨並沒有因為她的指責而感到自責,相反,他仍是笑笑的,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下文:“然後呢?”
然後呢?他倒是問得事不關己。
她以為上次講得足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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