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也是。她懊惱自己前段時間為他糾結,為他失眠。庸人自擾罷了。還不如多睡幾場美容覺。
陳烏夏別開了眼,轉向網球場上的鄭良驥。
李深過了半晌,才開口,“陳烏夏。”
她假裝沒有聽見。
假裝得也太明目張膽,李深又說:“陳烏夏。”
她盯著鄭良驥,眼也不眨一下。
剛才鄭良驥和她雙打,反應總是比別人慢半拍。這時他和師姐一起組合,打起球來比剛才的那一場乾淨利落多了。陳烏夏想,是自己孤僻慣了,連雙打比賽也會拖累對方嗎?
忽然眼前落下了黑幕。黑幕沒有星星,有的是線條。從褶皺和光影就知道,這裡面有力量。
她抬起了頭。
李深看著她。
她轉頭捧起那杯檸檬蜜。
他輕聲問:“你的腿怎麽樣?”
她搖搖頭,一句話也不說。他回來的時候,就是這樣。她說什麽,他也不開口。她既然不想理他,就學他的這一招,沉默以對。
李深:“你腿受傷還來打網球,陳立洲不管你?”
陳烏夏低頭咬著吸管。奇了怪了,他還會在沒有回答的情況下再問第二句。
他看到的是她低下去的腦袋,“陳烏夏。”
檸檬蜜酸酸的,她牙齒都軟了。
李深向窗外的網球場看一眼,“你剛才跳起來,腿肯定又疼了。他連這個也沒察覺,還讓你繼續給他充門面。”
陳烏夏知道他在說鄭良驥。她憋住了,不發一言。
李深又說:“他接不住球丟的是他的臉,你拚命做什麽?”
她咬住了吸管。
李深繼續說:“讓一個受傷的女孩給他擊球,他是不是男人。”
陳烏夏忍不住了,說:“我沒事!他是我的朋友,你不要亂評價。”
李深:“朋友會讓你崴腳打網球?”
她不想理他,拿起檸檬蜜就要走。
他上前攔住了。
陳烏夏抬頭:“我做什麽不關你的事。交朋友是我的自由,我哥也沒管我。”
“剛才叫你為什麽不說話?”李深搶走了她的檸檬蜜。濕漉漉的吸管上有小小的牙印。
“我沉默寡言。”她想奪回杯子。
他抬高了手。就是欺負她不如他高。
走來的幾個人投來打量的目光。陳烏夏索性不管這杯檸檬蜜了,要去網球場。
李深一把拽了她回來。
她瞪起了眼,“你有話說話,別亂動手。”大庭廣眾,她以為他會放開。
誰知,他拉起她向另一邊的走廊去。
陳烏夏掙了掙,“你要去哪兒?”
李深牢牢扣住她,“外面說。”
“好,今天說清楚!”到了室外,她用另一隻手去摳住他的手指,想趁機反擊。
他略施巧勁,擒住她的手腕。兩人到了一個紅磚牆小樓前,他推開一間門。
貴賓更衣室比較寬敞。只要不互毆,站兩個人綽綽有余了。
陳烏夏抱起手,先發製人,說:“李深,一切過去了,說再多也是徒增煩惱。我們見面也會想起不愉快的過往,以後別見面了。”
李深關上了門,“嘭”地一下。“陳烏夏,你昨天早上怎麽說的?出爾反爾不是你的性格。”
陳烏夏:“你上了大學,我知道了。”
“所以?你沒有別的負擔了。”
“是啊,我想通了。”
“哦,想通了。”他掏出了一支煙。比剛才冷淡。
冷淡才好,冷淡就是回歸平靜。“世上很多事沒有誰對誰錯。”她咳了下,“抽煙請出外面,謝謝。”
李深沒有拿打火機,指尖撚著煙絲玩。“一天就想通了?”
她點頭:“執念只在一瞬間。”
李深:“你憑什麽想通了?”
“……”陳烏夏覺得,兩人的事撕破臉太尷尬,點到即止就好,為曾經的回憶留幾分薄面。哪知,他還好意思問原因。憑什麽?憑他是個大騙子。
李深:“陳烏夏,你除了內疚,其他什麽也沒剩下是不是?”
“當然了!我又不欠你的。”她理直氣壯。說完了想起,自己還欠他一筆帳。她的氣焰矮下了一截。
李深:“我就知道。”憑她的豁達,得知他上了大學,沒幾天就會把他拋之腦後了。
她記他三年這麽久,憑的也就是愧意而已。這些沒了,也就沒了。
煙絲碾碎在掌中,李深用手指拂下去。“你和那個暑期工怎麽回事?”
“和他沒關系。這是我和你的舊事,遷怒別人不大好。”陳烏夏看著李深挑著煙絲,再撚碎。他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地上落了些碎屑。“你說的,當年的事早過去了。以後我們路歸路,橋歸橋。話到這裡了,拜拜。”她道了別,走過去要開門。
他把門給擋住了,低眼看她,“你昨天早上是打了最後的招呼?”
“是。”她推他。
李深一把捉住了她的手,“我這次回來,你三番五次到我面前懇請我的原諒。陳烏夏,你是不是就等著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後就兩清了?”
“我需要你的原諒嗎?”陳烏夏氣極:“你真的覺得我做錯了?我僅僅說出我親眼所見的事實。陷害你的不是我,假扮你的人不是我。對,你給我補課那麽久,我沒有百分百信任你的人品,是我錯了。但我除了這一點,哪裡對不起你了?”